中央的桌椅等物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的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羊皮氈毯,有幾人正圍坐其上,喝著濃白的羊奶酒。
其中一人坐於核心,其他數人依次排下扇形分佈。剛烤好的全羊羊頭就朝向他的方位,可見此人便是眾人之首。
此人虎背熊腰鬚髮奔張宛如雄獅,鷹鉤大鼻幽藍的眼睛,顴骨比一般的胡人還要突出。張嘴飲酒之時,便亮出一張血盆大口。
看到此人,無不讓人聯想到一種動物——熊!
“泥熟將軍,剛剛接到高昌國秘信,說一切準備妥當,我軍可於傍晚出發、入夜進城!”左首一人說道。
“泥熟”是西突厥部族的名稱,也是姓氏,而且是望族大姓。熊一樣的男人便是目前西突厥北庭的最高軍事統帥,曾經橫掃大漠戰無不勝,幾乎憑一己之力將北庭江山定鼎的第一名將,泥熟啜。
泥熟啜瞟了那人一眼,眼神如食肉動物一般典型的冰冷。雖是他的心腹近侍,方才發話的那人也禁不住身上寒了一寒。
“我對麴智盛沒有興趣和信任。”泥熟啜說話了,聲音卻沒有想像中的粗莽,反而十分的平靜,但嗓音渾厚中氣十足,“是誰發來的秘信?”
“是我們自己人,此前汗庭派往高昌的吐屯,畢勒。”
“那還差不多。看來時機已經成熟。”泥熟啜將一杯奶酒牛飲而盡,長嘆了一聲道,“可惜那秦叔寶蓋世之虎將天下之豪傑,竟要死於此等卑劣小計!此生不能與他公平公正的鏖戰疆場一決高下,是為憾事!”
“將軍,此次大汗既然親派將軍前來,可見此戰十分重要。”近侍道,“漢人不是有句常言,叫兵不厭詐。那秦叔寶驍勇無敵又兼有蒲昌海薛萬徹做為後援,若要正面對決,我軍就算得勝也須得死傷無數。此戰若是殺了秦叔寶擊潰唐軍,從此西域只剩我北庭為大,誰還敢不服?到頭來,這筆帳還只會算在麴智盛與高昌人的頭上,與我無干。這實在是一筆淨賺不賠的買賣啊!”
“你也就只會道聽途說人云亦云,何來真知灼見?”泥熟啜冷哼了一聲道,“大汗便是聽信了吐蕃小子噶爾欽陵的這一番挑唆,才決定與唐為敵。我對噶爾欽陵這小子沒有半分好感。引誘秦叔寶遠走蘭州深入西域的連番十餘戰中,他盡譴老弱殘兵只作佯戰,讓我們和高昌的兵馬專行送死損失無數。到頭來,他還要利用我們來對付秦叔寶,他卻坐壁上觀只等坐收漁翁之利。此戰無論成敗,於他沒有半點損失,那才是真正的淨賺不賠的買賣!”
“可是……這也的確是對我們有利啊!”近侍低怯的道,“唐廷拿下高昌後駐兵鎮劾,收服人心招兵買馬併成立了都護府,恩威並施要將西域諸國一一降伏,其志不在小啊!等他們漸漸在此紮根坐大,遲早會聯合南庭對我下手。到那時候,就真的一切晚了!”
“哼……”泥熟啜既惱火又無奈的悶哼了一聲,說道,“此等道理,我且不知?……若非如此,我又豈能親自領兵前來?一山不容二虎,西域不會有兩個霸主。眼看我們就要拿下南庭制霸西域,唐廷卻將手伸了進來。我雖對噶爾欽陵此等奸險之輩頗為不屑,但也深知若不用此計,極難取勝。只可惜可嘆那英雄一世、令我輩敬仰的秦叔寶了!……”
午時過後,大批糧秣車隊押送到了火焰山唐軍大營,薛仁貴全副披掛親自出迎,細下清點一一收之入庫。完畢之後薛仁貴問那押解官,為何今日大帥未曾親臨閱兵。
抽解官如實回報,說大帥身體欠恙,因而不能親臨。
薛仁貴濃眉一皺,說道:“大帥的脾性你我都清楚,縱然是天崩地陷矢石交攻,他也雷厲風行並不改弦易張。本將昨日見他還完好如初,怎麼今日便病體沉重到無法出行了,其中可有蹊蹺?”
押解官愣了一愣,說道:“大帥只說飲食不淨水土不服有些鬧肚,此外並無異恙啊!”
“當真如此?”薛仁貴凝視看著他。
“的確……如此啊!大帥還吩咐說,要將軍儘快將這些解暑的湯藥分發下去,以解將士之苦。”
“……”薛仁貴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請回報大帥,說末將馬上執行軍令,完畢之後明日清晨高昌開城便親往探望大帥,即刻便回不殆軍務!”
“是,卑職一定帶到。薛將軍,那卑職便告辭了!”
“慢著!”薛仁貴突然一聲喝,將那押解官駭了一彈。
“本將仍是有些不放心,此刻就隨你入城探望大帥。”薛仁貴說道。
“如此……也好。只怕到時大帥責怪將軍因私廢公擅離職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