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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娘娘。且說來玫嬪小主也夠委屈的,一輩子的苦楚說不得言不得,不能說出口一句,怕許多事許多話,一輩子也要爛在自個兒肚子裡,帶到地下去了。”

惢心說者無心,如懿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像是被一根銀針挑動了最痛楚的神經,她啞聲道:“是金玉妍!一定是金玉妍!孝賢皇后的七阿哥莫名染上痘疫離世,玫嬪說是她自己做下的,可是她只是一個嬪位,哪裡有能力做到這樣左右逢源,天衣無縫!只怕,是因為她想著臨死前謝了所有該謝的人,就像她一定要見本宮一般。所以所以”

惢心一步上前,緊緊扶住被怒火與恨意燒得灼痛的如懿,隱忍著道:“皇后娘娘,如果孝賢皇后臨死前的話是真的,許多事她沒做過,那麼如今的事,真的很可能是嘉貴妃指使,若是連孝賢皇后的七阿哥都能死得無聲無息,那這個女人的陰毒,實在是在咱們意料之外。”她越說越痛,情不自禁俯下身撫摸著自己傷殘的腿腳,切齒道:“皇后娘娘,她能害了奴婢和您一次,就能害咱們許多次。”

如懿緊緊地攥著手指,骨節發出咯咯的脆硬聲,似重重叩在心上,她的聲音並不如內心沸騰的火,顯得格外平靜而森:“惢心,無處防範是最可怕的事,只要知道了是誰,有了防範,便不必再怕。”

惢心垂著頭,懊喪道:“只可惜,嘉貴妃有李朝的身份,輕易動她不得,只是,不能除去這樣的人,日日在身邊,真是芒刺在背。”

如懿搖了搖頭,將無奈躁鬱之情深深摁入情緒的最底處,輕籲道:“即便我貴為皇后,許多事也不能如願以償,眼下能做的,也唯有如此而已。”

她在踏出殿門的一刻,最後望向玫嬪沉浸在死亡中顯得平和的臉容,有一瞬間的恍然與迷茫;若有來日,自己的下場,會不會比玫嬪好一點點?還是一樣,終身限於利用和被利用的旋渦之中,沉淪到底?

第十九章初老

玫嬪的喪禮辦得極為草草,沒有追封,沒有喪儀,沒有哀樂,更沒有葬入妃陵的嘉遇,白布一裹便送還了母家。皇帝不過問,太后亦當沒有這個人,彷彿宮裡從來就沒有過玫嬪,連嬪妃的言談之間,也自覺地掩過了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倒是數十日後,與如懿一起時,皇帝才淡淡問起:“那日送鴆酒,聽說皇后親自去了,玫嬪對你說了什麼?”

如懿坐在曝光晴明底下,拈著一枚白玉棋子,專心於棋盤之上,不以為意道:“姐妹一場,終究得去送一送,玫嬪倒是說了幾句,但都是瘋話,不值得臣妾入耳,更不值得皇上入耳。”

皇帝含了若有若無的笑意:“瘋話也是人話,說給朕聽聽。”

如懿支著腮,思忖片刻,鄭重其事地下了一枚子,方才鬆了口氣道:“玫嬪想知道,當年她死去的孩子長得什麼模樣?”

靜室內幽幽泛著微涼,角落裡放著一尊鎏金龍鼎爐,毓瑚捻著尺餘長的細金箸,熟練撥弄中爐內淺銀色的細灰,又撒落一把龍涎香,香料燃燒,不時發出輕微的“噼啪”之聲,越發襯得四周的空氣安靜若一潭碧水,皇帝道:“只是這樣?”

如懿揚起眼眸,平視著皇帝:“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沒能見到自己的孩子一面,是最大的缺撼,足以抱憾終身。”

墨玉的棋子落下時有嫋嫋餘音,皇帝噓一口氣:“你告訴她了?”

如懿的目光微有悲憫:“這是她最後的心願。”

皇帝微涼的手指像帶著微溼的水汽,撫過她的手背:“皇后慈悲。”

如懿有難以言說的心緒,細細辯來,居然是一種畏懼:“是皇上慈悲,玫嬪自裁,皇上並未牽連她家人。”

皇帝的口氣淡得如一抹雲煙:“她也是一時糊塗。”

隱忍已久的哀涼如湧動於薄冰之下的冷水,無法靜止。如懿只覺得齒冷,那種涼薄的心境,如山巔經年不散的濃霧,陰翳成無法穿破的困境,她終於忍不住道:“是。與其一世再這麼糊塗下去,還不如自己了斷了自己,由得自己一個痛快。”

如此寥寥幾語,兩人亦是相對默然了。殿中紫檀架上的青瓷闊口瓶中供著一叢叢茶蘼,雪白的一大蓬一大蓬,團團如輕綿的雲,散著如蜜般清甜的雅香,垂落翠色的陰涼。置身花葉之側,相顧無言久了,人也成了花氣芬氳裡薄薄的一片,疑被芳影靜靜埋沒。幸好,意歡誕育的訊息及時地拯救了彼此略顯難堪的靜默。李玉喜滋滋地叩門而入:“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大喜,舒妃小主生了,是個阿哥!”

皇帝喜悅表情後有一瞬的失望:“是個阿哥?”

如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