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一直沒有發現罷了。他經常在默默地注視著那個沉淪的男子,那個喝著酒雙眼朦朧的木折星。
他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這個沉淪的男子。
木折星來到陵園後便很少和家裡人在一起,而是一直陪伴在一座墳墓面前,經常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都不動彈。
這座墳墓很簡陋,沒有華麗的大理石雕砌,也沒有任何莊重的墓碑,只有一座土包,上面長滿了雜草,前面豎著一塊略顯陳舊的木碑,木碑上寫了三個字:竹秋綺。
是木羽親生母親的墳墓。
這座墳墓和周圍其他死去的木家先人墳墓完全不一樣,沒有肅穆的外表,就好像是草草堆砌而成,沒有任何裝飾,在木家的陵園裡顯得很突兀,好像根本就不是木家的一份子。
木家已經沒有錢給木折星買酒喝了,但是每日木折星總會獨自出去一趟,回來就會抱著酒罈子灌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錢去買酒,也沒有人有空去管他。
回來後,他就坐在竹秋綺的墓前喝著酒,看著木碑上的三個字發呆,晚上也睡在這裡,一日三餐都是最關心四叔的木欣會送過來。
木羽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木羽經常像是一個路人一樣看著木折星,對這個本該親近的男子顯得十分陌生。
在木羽心中,他的父親永遠是枯木長青,而不是這個沉醉的木折星。
夜風拂過陵園的灌木叢“沙沙”作響,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緩緩地沿著小路而來。
木天鶴蒼老的身影漸漸出現在木羽的視野中,他的步履很滄桑,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讓人心酸。木家已經不復存在,短短几天的時間,他已經變得十分蒼老,沒有往日精神矍鑠的狀態。
他走到了木折星身邊,坐了下來。
木天鶴盯著竹秋綺那三個字,蒼老的臉龐上出現了一些異樣的神色。和周圍其他墓碑不同,竹秋綺的墓碑上只簡單寫了三個字,沒有其他描述,也沒標明身份。
木羽躺在不遠處一棵茂密的楊樹枝幹上,也盯著竹秋綺的墓碑發呆。
爺孫三人就這麼看著那個墓碑,誰也沒有說話。
墳墓裡躺著的是木羽素未謀面的母親,坐在墓碑前的是木羽的父親和爺爺,這是一幅很奇怪的畫面。
奇怪,但是又顯得理所當然。
許久,木天鶴手撐著地,費勁地站了起來。木羽以為他要離去了,可是他卻忽然朝竹秋綺的墓碑跪了下去!
那一跪,連木羽都愣住了!
木天鶴竟然朝死去的竹秋綺下跪?
那可是把顏面看得比性命還重的人,居然會向他根本不承認的兒媳婦下跪?
木羽望著那個有些佝僂的身影,忽然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從心底而來。
那個真的是頑固不化的木天鶴嗎?
“折星,是爹錯了。”木天鶴滿臉地悵惘,“如果不是爹太在乎自己的顏面的話,你也不會這樣。竹秋綺是個好姑娘,爹當年不應該為了自己的面子而拆散你們。”
木天鶴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長嘆一聲:“小浩一直都很崇拜他的木羽哥哥,可是今日他卻告訴我,他已經不再去奢望木羽能夠幫助我們木家,他想靠自己。小浩那麼小的孩子都懂得放棄自己執著的東西,爹活了大半輩子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呢?”
木折星身子在微微顫動著,他依舊盯著妻子的墓碑,沒有轉過身子去看他的父親。
去看那個他根本不承認的父親。
木羽卻在遠處靜靜地注視著那兩個人,注視著那兩個他根本不承認的親人。
木折星把臉埋得在月光的陰影之中,誰也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風拂過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木天鶴望著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他的目光變得很渾濁,就像一個無助的老人在默默地為自己的行為懺悔。
年輕的時候總是要面子,為了那些本沒有必要的顏面,親手葬送了自己兒子的幸福,也讓兒子一家三口破碎,就連那個本該稱他為爺爺的孫兒也不知去向。
那畢竟是他的孫兒,但是他都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連他的兒子都不知道。這是一種可笑的罪過,因為面子,他剝奪了一個孩子本該被父母擁抱長大的權利。
他知道真神徒弟叫木羽,也極有可能是他的孫子,但是以往的自尊心讓他根本就不想去找這個木羽幫助。木浩說得對,當初他拋棄了那個孩孫,人家憑什麼現在來幫他?
“今日木家的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