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雲雙的手頓了頓,側過身來看向淮陵侯。
“老臣雖然對長公主的怨恨不減,但不得不承認,比起當今聖上,長公主更適合那個位置。”
話已然挑明到此處,俞雲雙也明白了,只怕不是淮陵侯似懂非懂,而是分明懂了,卻不得不裝作看不透的模樣。
俞雲雙黛眉一蹙,如白玉雕琢的手微微揚起,阻了下人靠近的步伐,口中道:“侯爺的喪子心痛本宮理解,但是這般的胡話,還是莫要亂講得好。”
淮陵侯卻是冷冷一笑:“如今我大寧西有彥國,南有莫國,可謂群敵環繞。長公主尚能看透,聖上卻沉迷於內鬥之中,不亦樂乎。”
俞雲雙面色沉靜道:“淮陵侯既然能說出此話,便也是看清了如今的局勢。”
淮陵侯眯了眯眼,卻是向著俞雲雙行了個別禮,兀自轉身離去。
俞雲雙目視著淮陵侯佝僂的背影漸漸走遠,直到貼身丫鬟映雪走到了俞雲雙的身後,這才輕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映雪將一封摺疊齊整的信箋雙手捧到了俞雲雙的面前。
“怎麼了?”俞雲雙從映雪手中接過信箋,“誰送來的?”
映雪一直恭敬地低垂著頭,聽到了俞雲雙的問話,這才抬起眼簾,脆生生的聲音,口吻卻十分沉穩:“是隱閣的人,邀長公主前去隱閣一敘。”
☆、第14章
隱閣?俞雲雙鳳眸之中一抹流光劃過。俞雲雙在隱閣之中便也只認識那麼幾個人,能將信箋送進來的,除了閣主秦隱,怕是沒有別人了。
將信箋在手中一撮後攤開,視線劃過上面意態風流的字跡,只消一眼,俞雲雙便已然確定了方才心頭的猜測。
上好的澄心堂紙配著墨香猶可聞的徽墨,徽墨墨香清馨豐肌膩理,澄心堂紙更是千金難求,這世間會如此會享受的人,倒是真的不多。
而這般大手筆的人,前些日子竟然還在她的面前哭窮。
俞雲雙一面心中慨嘆,一面將信箋的內容一目十行地讀過,而後將它重新折起塞入自己的袖中,問向映雪道:“這信是誰收下的?那來人除了將信箋送上之外,還說了什麼沒有?”
“是公主府守門的侍衛收下的,只說來人是個年輕男子,面上的神情如浸在墨缸裡了一般黑。將信箋交到侍衛手上說了一句隱閣有請便走了,沒有說什麼旁的話。”
聽了映雪的形容,那送信之人應是屈易無疑了。
俞雲雙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映雪卻站在原地怔了怔,面上的沉穩神色終於破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愕然:“長公主不用映雪去吩咐府中下人備馬車麼?”
俞雲雙聞言看向她,一雙眼尾向上微挑的鳳眸中染著一層似笑非笑:“備馬車做什麼?去隱閣?”
映雪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信上便只說了邀我一敘,而來送信的人傳完了話便離開,都沒有說明是何時到隱閣,那豈不是想什麼時候去都行?今日天色已晚,本宮也累了,不去,明日再說。”
這句話畢,俞雲雙轉身便向著公主府的後院走去,那灑脫氣韻竟似是完全沒有將隱閣閣主的邀約放在心上一般。
映雪立在俞雲雙的身後,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她綽約的背影愈行愈遠。
饒是映雪鮮少出公主府,卻也聽說過隱閣閣主的名號。坊間傳聞隱閣閣主經綸滿腹,有通天之能。若是手中有什麼難事無從下手,只要能得他的幫助,便可迎刃而解。而若是那件事連隱閣閣主都沒有辦法,這世間只怕也無人能解了。
雖然坊間傳聞多誇大其詞,然而尋常人等想要見隱閣閣主一面,比登天還難。
映雪緩了好半晌,才將自己的嘴慢慢合攏。
雖然以長公主的地位,自然不屬於尋常人等那一列,但是這般對待他人求之不得的邀約,是否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俞雲雙自然不知自己在府中下人們的心中已然被劃分到了暴殄天物那一類。她的想法倒是十分簡單,時辰已經如此晚了,即便自己不休息不會累,以秦隱那說句話便咳三下的身子骨,怕是也吃不消。
安安穩穩地休息了一整晚之後,俞雲雙將那信箋拿出來又讀了一遍,終於讓映雪備好了馬車,打算去隱閣逛一圈。
臨行之時,俞雲雙從裝著衣物的檀木箱中取出了兩件男子的外衫,將它們攥在手中想了想,視線又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澄心堂紙信箋,終是將外衫重新放回去,起身出了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