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年歲都算是有壽數的人,老來得子,洗三滿月辦的極其風光,當時說得著這個兒子,必能活到百歲,他還龍精虎猛。蜀王聽得這話怎麼不高興,看著這個小兒子,跟看著小孫子也差不多,看他翻身站立走說話,嫩生生的叫他父親。&ldo;總是老子來最得寵,蜀王寵小兒子,寵得連孫子都瞧不見啦。&rdo;明洛才剛折騰著挑衣裳,開了櫃子翻撿好一會兒,沒挑出一件可穿的來,俱覺得舊了,穿不出去了,催著人去裁fèng那兒要交貨,自家往羅漢c黃上一歪。一手撐了臉,一手撫著肚子,懶洋洋打了個哈欠:&ldo;我可想好了,真個拿不準主意,就連夜請個大夫來。&rdo;笑眯眯的摸兩下肚皮:&ldo;我這小閨女就是護官符。&rdo;她自家打算好了,又來替明沅發愁:&ldo;你可怎辦?按我說該去蜀王府,到底是宗室呢,這金夫人也是,縱瞧她不順眼,也不必為難下頭人。&rdo;金夫人是一向看不上那個妾的,稱一句夫人,就真把自個兒當作大婦了,不過是個唱曲兒出身的賤籍,十五歲鮮嫩嫩的受了寵幸,若無子,也就幾個月的新鮮勁兒,哪知道竟叫她懷上胎,還一舉得男。蜀王寵她,便寵了二十年,後頭也有想要效仿的,比她嫩比她嬌比她唱得好的,就是沒有她會生,一胎就是兒子,靠著兒子有了立身的根本,靠著兒子在後院有了一席之地,經得二十年,竟還肖想著要叫兒子作世子位。連著世子的兒子都比他大上五歲,他未出生前,也很是得著一番寵愛的,可孫子只能證明他老了,兒子卻能證明他依舊年輕。蜀王這個妾,來的時候明沅就知不好相與,不為著旁的,各地王府節慶日子總要上表,去歲是新皇登極頭一回上元日賀表,到了蜀王府裡,除開蜀王蜀王妃,竟把世子妃漏了,把她跟小兒子寫了上去。給宮裡頭送什麼沒個制式,這是不合規矩的事,按著家信來算也就罷了,偏偏是按中宮正旦親王上箋來算,蜀王做得這事,皇帝發了好一通脾氣,責令重寫,蜀王還罷了幾個官,他自家非要送上,遭殃的卻是知事。明洛想了會兒肚子餓了,吃著蜜裹小粽子,還道:&ldo;要麼,你也裝病,就說來了蜀地水土不服。&rdo;小粽子顆顆拇指大小,拿銀籤兒cha了,有甜有鹹還有辣的,甜的裡頭包了整個蜜浸的棗子,鹹的裡頭包了蛋黃火腿ròu,辣的裡頭包著辣子炒ròu,這一點點米裹了一口餡,沒一會兒她就吃掉個。&ldo;哪能都病,便是想轍也該想個高明些的,若按你說的,一向相安無事,要麼就是蜀王挑頭,要麼就是金大人挑頭,躲是躲不過去的,有了一回,就有下一回。&rdo;各自相安了兩年,金大人又一向在蜀地為官怎麼也避不過蜀王去,先頭不交惡,此時碰起來,必是有因由的。&ldo;這可怎麼好,前兒還聽人說,萬壽寺落成的時候兩個都要去的,怎麼這會兒又不睦了?&rdo;明洛一面吃一面還在打哈欠,口裡嚥了,眼睛望著明沅。&ldo;萬壽寺是造給聖人的,哪個敢不去,看的可不是對方的面子是聖人的面子。&rdo;明沅還真是摸不著頭腦,得先知道兩個作甚掐,哪一個挑的頭,才能選站在哪一邊。&ldo;只怕要削藩了。&rdo;紀舜英一語道破,金大人才是聖人心腹,餘下的不論是陸允武還是他自個兒,不做到一方大員,再不夠格。紀舜英把書桌上厚厚一疊紙鋪開來:&ldo;成都府下共有十七個縣,這十七縣也算得富饒,可一年裡七成稅收供養蜀王,錢不夠開支還得伸手跟聖人要。&rdo;親王之下有郡王,郡王之下有鎮國將軍,鎮國將軍往下再數還有輔國奉國將軍,子子孫孫一代一代的往下封,光一個親王就有萬石糧食,他底下還養了五千兵馬,生多一個就伸手多要一份錢,蜀地富饒且還罷了,封地略差些,一年的稅剛夠發一個王府的年奉。皇帝想了不是一日兩日,並不曾一登極就先削藩,先削軍權再削政權,到養活那一圈閒人的時候,再削年奉。&ldo;既要削藩了,那就該去金夫人的端陽宴了。&rdo;若不是得著授意,金大人也不敢自作主張,聖人頭一個挑的就是輩份最高的蜀王,把這塊難啃的骨頭啃了,接下來的也就順理成章了。紀舜英點燈熬蠟的寫疏呈給金大人,削藩要一點點削,先把腿跟手削了,還不是踢到哪兒是哪兒,不圓也得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