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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爹”——“劉大爹”。“劉大爹”是個很本分老實的農家人,自然也談不上多麼富有,更何況他家還有三個孩子。但是,他卻是一個對於兄弟掏心掏肺的人。他一遍遍地對父親說對不起,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而父親也一遍遍地說我們只是避會兒雨,不用招待。兩人的對話就像一場博弈,誰也不讓誰半分。後來,父親索性抬了把凳子架在他家門口的瓦簷下面,把他拉到旁邊嘮嗑,生怕他去招待飯菜。

不過,最後,父親還是敗下陣來了。他家的房子是那時很常見的土木結構瓦房,屋裡靠牆邊有個火塘,上面掛著一隻臘豬腳——那大概是他家那一年殺豬後留下的唯一的肉了。“劉大爹”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家裡的大孩子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肉香就飄出來了,他也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因為鎮上裡各種規矩和父母親的嚴格要求,在餐桌上,我是個很拘謹的人,但是“劉大爹”的三個孩子卻比我還拘謹。他們就那樣一聲不吭地坐在一邊,但是視線卻幾乎從沒有離開過那盆燉豬腳。“劉大爹”十分有威嚴地坐在那兒,餐桌上安靜極了。父親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夾起一塊肉,放到了自己碗裡,又夾了一塊,放到了我的碗裡。“劉大爹”笑了笑,揮了揮筷子,那三個孩子才開始小心翼翼地夾菜……

那一天,父親和“劉大爹”聊了很久很久,也喝了很多很多。傍晚時候,雨停了,但是父親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那晚不可能回去了。父親沒有醉,但是說話聲音有些抖了,不過,“劉大爹”卻醉了。不過,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之前就讓他的孩子們把我們的床鋪好了。最乾淨的床單,最新的被子,雖然還是有一股子怪味……

那是二樓的一個房間,那個房間恰好有一扇小口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那是我第一次發現白天下過雨後的星空是那樣的美麗,沒有一點雜質——純粹,透明,乾淨!夜裡,依稀能到聽到外面的蛐蛐聲混著父親的鼾聲,時不時還可以聽到父親輕輕叫著我、姐姐和母親的名字……這是父親的老毛病了,喝過酒後睡覺總會叫我們的名字……

第二天,天微矇矇亮,父親就帶上我走了——只有這樣,才能在上班前回到鎮上。不過我是無所謂的,畢竟我還是可以在父親的背上補覺的。

不過,更早些時候,我聽到了父親在罵“劉大爹”。大概是因為他不想孩子們繼續讀書的事吧。

父親吼了一句:“老劉,你會後悔的!”

那句話我記得,父親很少用那樣的口氣說話。再之後的話我就聽不清了,聲音已經低下去了……

我在父親的背上過了兩年,也差不多到上學的年齡了。而那時,母親也終於調到一個距鎮上只有幾公里的鄉村學校。雖然還是有那麼些距離,但是至少,她可以每天回家了。我也終於可以每天看見她了。

我的母親是一位不太標準的慈母。母親沒少抱我、親暱我,但是也沒少罵過我,甚至沒少教訓過我。但是她卻從來不像鎮子上的那些傳統母親那樣,過於溺愛,又或是過於嚴厲無禮。她始終是按照一種特定的方法來教育我,對錯獎罰都是分明的。而且,實話說,她確實是一個相當重視工作的人。在我印象中,她是一個真正稱職的老師——哪怕她只是一個從代課老師轉正的小學老師。

當然,也正是這樣的一種性格,導致了之後家裡的一次鉅變,那個之後會提到。

我和姐姐的關係很奇怪,小時候的我們幾乎每天都在吵架,但是姐姐離家去城裡上了初中之後,我們就幾乎不吵架了——雖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吵不到了吧?

這大概就是鎮的回憶了,接下來,很大部分就是我和那座悠悠的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