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哭的是她,他卻覺得自己彷佛也經歷了一場生死磨難,她的痛就是他的痛,甚至比她還痛。
很不捨,她哀哭失聲,他的心同時也被挖空,無著落處。
好不容易,她哭累了,淚水乾涸,筋疲力盡,他扶她躺上床,哄她入眠。
這一睡,竟然將近一天一夜,他慌亂不已,幾乎有種錯覺,以為她從此再也醒不過來。
幸好,她醒了,還力勸他照常上班,他百般不願,千叮嚀萬囑咐,確定她會乖乖待在家裡,才來到公司。
剛進辦公室,營銷部經理簡成章便來敲他的門。
“有事嗎?”他問。
“你不是說想旁聽這次CIS的比稿會議嗎?待會兒就要召開了。”簡成章說道,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射。“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是嗎?”
“聽說你為了趕回臺灣探望你岳母,放了總公司董事會的鴿子?”
“嗯。”他淡然承認。
“不會吧?”簡成章玻а郟�巖災眯擰�
既然這個競爭對手收到訊息,就表示董事會對他臨時缺席很不滿吧?他大概升遷無望了。
夏柏自嘲地尋思。多年來兢兢業業、不曾稍懈的努力,竟敗在最後一仗,是時也、命也?
總之,他認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簡成章不明白他的決斷。“就算你飛回臺灣,還是來不及替你岳母送終啊!既然這樣,你何必——”
“這是我的選擇。”夏柏申明,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也沒意義。“走吧,你不是說比稿會議要開始了?”
“不過,夏柏。”簡成章注視他一派瀟灑的身姿,目光一閃,有意無意地試探。“你知道董事會也要我明天到紐約報告嗎?這就表示他們考慮提拔我當臺灣的總經理。”
“我知道。”夏柏坦然微笑。“恭喜你。”
恭喜?
崔夢芬恍神,望向一回到家便報上好訊息的丈夫。“恭喜什麼?”
“你們公司比稿透過了啊!”夏柏笑道。“而且我們公司最中意的就是你提出的設計圖,你們已經拿到這個案子了,接下來只要在細節部分做修改就OK了。”
“所以,要恭喜我?”她怔怔地問。
“當然,這個案子你付出不少心血,對吧?能夠成功拿下,你不高興嗎?”
她默然。
夏柏蹙眉,敏銳地觀察妻子的表情,看得出來她確實毫無一絲興奮愉悅,她的心依然溺在憂傷的海洋。
“我很後悔,夏柏。”她忽然沙啞地揚嗓。
後悔?他一震。“後悔什麼?”
她無神地凝睇他。“早知道應該聽你的話,辭掉工作,多花點時間陪在媽身邊,我沒想到她會……那麼快離開,要是我早點辭職就好了。”
滿懷悔恨的言語灼痛夏柏,他心疼地牽住妻子的手。“別這麼說,別責怪自己,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她顫聲問,容顏蒼白似雪。“我是個不孝的女兒。”
夏柏嘆息。這傻女人,完全把母親的去世歸咎在自己身上,太多的後悔,太沉的自責,恐怕會壓得她透不過氣。
他該如何勸她?該怎麼幫助她重新振作起來?
“我不想去公司了。”她宣佈。
他鎖攏眉宇。“你的意思是要辭掉工作嗎?”
“是。”
“然後呢?”
她彷佛沒料到他會如此追問,怔忡地眨眨眼。
“你打算從此宅在家裡嗎?又要像以前一樣接娃娃的訂單嗎?還是你什麼都不做,只想象個遊魂一樣整天在屋裡晃盪?”
犀利的語鋒,刺得她心頭微顫。“為什麼……要這樣問我?”
“之前你辭掉公司的工作,就是因為失戀吧?因為宋日升拋棄你,所以你就躲回家裡,躲在自己築起的安全的殼裡,是這樣吧?”
“你……怎麼知道?”
怎會不知?夏柏苦澀地抿唇。種種蛛絲馬跡,只要循線思索,自然就能領悟了,她當他是傻子,想不透為何她會將自己突然抽離三年前的世界嗎?
“那次失戀以後,其實你一直沒找回真正的自己,就算跟我交往,也隱藏著部分,你怕重蹈覆轍,所以下意識地容忍我,忍到不能再忍,退無可退。”他驀地停頓,閉了閉眸。這麼一想,他真恨自己,沒能早日認清她的委屈。“現在,你又打算像那時候那樣躲起來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