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蓮偏著頭,步步緊追,一步不讓:“他自己不說也就罷了,嘴長在你身上,他如何還管得了你說不說麼。”
落葵伸手來牽曲蓮,卻只牽住一把空落落的虛無,她抿了口冷茶,無奈一笑:“他逼著我發誓,若是說出去,便讓我臉上長痘,腳底長瘡,再者說了,我與他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處,說出去多難聽。”她知道曲蓮心思單純,是最好哄,拉過她的手,一臉苦笑:“莫非你想看我破了相或是壞了名聲,嫁不出去麼。”
曲蓮驀然心軟,只好輕輕搖頭:“自然不想。”
落葵目不轉睛的望住曲蓮,眸光赤誠,言語柔軟,姿態放得極低,令人狠不下心說狠話:“好了好了,我瞞了你是我不對,好曲蓮,我給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給你做羊舌籤,糟鵪鶉,莫要生我的氣了,好麼。”
羊舌籤與糟鵪鶉是曲蓮最愛菜色,是具山房招牌菜品,可三年前在具山房,落葵卻對這兩道菜嗤之以鼻,將其罵的一無是處,差點被具山房的掌櫃並夥計給打出去,而自己替她解圍,二人才因吃而結交。
她一想到這菜是落葵做的,便口舌生香垂涎三尺,便甚麼隱瞞欺騙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全然忘了自己尚在氣頭上,覺得只想一想那些菜名兒便忍不住直流口水,笑顏緩緩從唇邊眼角漾開,恍若千樹花開:“旁的也就算了,方才我吩咐了下人送了幾尾淇河鯽魚過來,晚間你正好做蜜燉煎魚。”
“好,好,還有我,還有我呢,我也要吃魚。”京墨湊到二人中間,不合時宜的撫掌大笑。
一想到是京墨這張嘴招來了場無妄之災,落葵便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好當場發作,只好忍住怒氣瞟他一眼:“你這一張嘴,原來只剩吃這一樁好處了。
方才落葵這席話雖是插科打諢半真半假,說的也是在情在理,但只轉念一想便破綻百出了,若曲蓮是個心機深沉的,仔細斟酌後,便有一百句言語來反駁了,但她卻未做仔細思量,只一門心思皆放在蜜燉煎魚和京墨身上。
眸光黏在京墨身上打了個轉兒,曲蓮咬了口瓜片,只覺入口生香甜而清脆,是難得的上品,尋常人家是吃不到的:“這是伽師瓜罷,聽說此瓜很是難得,除卻宮裡用的,餘下的早早的便被青州幾家皇親大戶搶了個精光,連我爹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落葵,你是從何處找來的。”
說話的功夫,京墨已經大快朵頤的吞下兩塊瓜片,把手伸向了第三塊瓜片,滿口生香的他大大咧咧的揮一揮手:“若連點稀罕瓜果都弄不來,無雙公子這名頭可就真成草包了。”
曲蓮絲毫沒有被他的吃相嚇到,反倒眸光閃爍,手上還殘留有京墨的氣息,在鼻尖掠過,耳根又忍不住燒了起來,按下撲騰直跳的心,她微笑著點頭:“這瓜不愧是貢品,甜而不膩。”
凌霄花枝在牆上攀援,微風過處,凝翠般的葉片如同碧海波濤,層層疊疊湧上牆頭,橘色花盞在深碧淺綠的潮水中若隱若現,格外嬌俏可愛。
落葵並未接著這個話頭說下去,反倒笑盈盈的望著京墨,佯裝對他的近況一無所知:“好端端的你怎麼會來青州,爺爺呢,怎麼沒同你一起來。”
話未完,便勾起了京墨的傷心事,他眸中悲慼頹然半靠在庭前一株海棠樹下,渭然長嘆一聲,兩行清淚滾滾而下:“爺爺,爺爺半年前去世了。”
見他長淚滾滾,曲蓮也跟著傷了心,忙捏著帕子替他拭淚,邊擦邊抽泣:“京墨京墨,有話慢慢說,別哭了,你這一哭,我也難過的緊。”
京墨緊緊拉住她的手,哭的慘烈悲慟,難以剋制:“曲蓮,你看我,你看我傷心過了頭,叫你瞧笑話了。”
這噩耗半年前落葵已聽聞過一回,如今再度聽來,這心痛沒有消減半分,如同泡在寒冬冰水裡,痛的漸漸木了,她拍了拍京墨的後背,忍下心間的抽痛,佯裝對揚州之事一無所知,哀聲連連:“京墨,你先別忙著哭,爺爺的身子骨一向很好,為何會突然離世,京墨,你告訴我,爺爺究竟是如何去世的。”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爺爺先是......先是咯血,後來就......就漸漸臥床不起遍了揚州城中的......名醫,亦藥石無靈,不過半個月的功夫,爺爺......爺爺就撇下我走了。”京墨邊說邊哭,抽泣的一句整話都說不出,哭的慘烈,也沒有一個字說在了事實真相上。
這世間有兩種人是最自在的,一種是甚麼都不知道的糊塗人,一種便是甚麼都不想知道的明白人,奈何,奈何啊,落葵暗歎一聲,奈何自己終是做不到難得糊塗,終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