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落葵自然是心下了然,閉關是假,不願出兵是真,四方各自皆有各自的帝君與兵力,各自為政之下,誰都不願為了誰折損了自家的實力,若非因著她與西羌有婚約,父親也不會讓她來西方借兵,可這薄薄一紙婚約,青梅竹馬的情意在世事變幻面前,是那麼脆弱的不可一擊。
不周山的春日,一向乾燥溫熱,可那一日,進退兩難的之時,四下裡卻像是不庭山的秋日,寒浸浸的令人止不住的哆嗦,她是強忍住心裡漫開的寒意,再強忍從頭到腳的哆嗦,與西羌告辭。她與茵陳再度回到南方時,漫天遍野熊熊火焰燃遍了每個角落,整個南方一片焦土。
她眼睜睜的看著爹爹在天邊幻出五彩霞光,將半邊天際染上異樣的光華,旋即整個人如同通紅的火球般光華大盛,翻滾起赤紅波濤惡狠狠的撲上鬼帝,轟然一聲撼天動地的巨響過後,整個南方似乎在頃刻間安靜下來,杳無人聲一般的死寂。
她低下頭眼睜睜的看著懷中孃親的身軀化為星星點點的一片,最後沒入虛空,原本晴好的天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中陡然間烏雲密佈,滿天星辰墜落下來,那淚水彷彿在這一刻流盡了,身子僵直著難以動彈,手上還保持著抱著孃親時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茵陳驚恐的撲到她的身邊時,她才發現周身圍上了數十個鬼兵。
落葵赤著雙眸,左手攬住茵陳,右手執劍,道道寒光閃現中,二人一路逃離南方,不知遇了多少鬼兵,經了多少拼殺,那一襲染血的紅裙飄過,像是揚起滿天的血跡,一整日後才堪堪殺到南方與東方的交界處,卻已是已是筋疲力竭,斜倚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下喘著粗氣,卻無力還擊了,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鬼兵衝殺圍攏上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手中的刀劍向著自己與茵陳頭頂落了下來,落葵煞白了臉,緊緊擁著茵陳,抬手捂住她的雙眸,在她耳畔低聲一句別怕,姐姐陪著你。
誰料卻沒有想象中的刀光劍影之驚,神魂俱裂之痛,她睜開眼一瞧,只見片片白光閃過,一片哀嚎聲此起彼伏後,翩然而至的個身著灰袍的男子,斂了一貫的淺笑立在她與茵陳面前,落葵怔怔望著他,臉頰上蜿蜒起兩行長淚,一言未發便昏了過去。
正說著話的功夫,度厄星君進來回話,說是天帝請蘇葉帝君和落葵過去一趟,西帝玄參帝君領著大皇子西羌來了,落葵強忍住心底的五味紛繁,冷哼一聲:“我尚未去找他們,他們倒自己來了。”
蘇葉帝君一雙手在袖中握的極緊,明眸微眯,像是有一團火在燒著,語氣淡然卻隱含殺意:“玄參這個老東西逼的你和茵陳回不庭山送死,我也得讓他知道知道我蘇葉家的人不是好欺的。”
落葵眸中含淚,卻噗哧一聲笑起來:“我們竟成了你家的人,也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雖說成了孤女,但以後也沒人敢欺負的。”她頓了一頓,斂了淚水,唇角蘊著冷笑:“玄參帝君撿這個時候來,只肯定是為了退婚而來,有這麼個見死不救的心結堵在這裡,他也料定了我是絕不會嫁的,那麼由他西方提出退婚,總比我南方退婚來的要體面些。”
隨後,落葵與蘇葉帝君在殿中站定,一眼望去,殿中只有天帝,玄參帝君,西羌和廣丹這幾人,她眸光微錯,但見西羌那張臉似笑非笑,欲哭無淚,神情極為尷尬,望之令人發笑。一見落葵的眸光,他登時低垂著眼簾訕訕而立,躲閃著並不敢瞧她一眼。
落葵遂咬著牙低垂著頭,只聽得玄參帝君說了句退婚,便冷笑起來,她怔怔瞧著明晃晃的日頭落在她一身白衣上,烙下深深淺淺的暗影,腦中反覆響起退婚二字,玄參帝君說了什麼,西羌又說了什麼,天帝說了什麼,蘇葉帝君又說了什麼,她竟一絲也未聽到耳中,直到殿中無一絲聲音響起,她才仰起頭,冷冷望著玄參帝君與西羌,正欲說些什麼,蘇葉帝君已冷哼著瞧了西羌一眼,一雙笑眼將怒意斂的深沉:“玄參,本帝君勸你好好約束你那不成器的大皇子,不要再來糾纏落葵,落葵是承繼南方帝位之人,豈是你那不學無術的大皇子能配得上的,如今退婚正和我意。”
言罷,他拉著落葵拂袖而去,可西羌卻又一路疾行追上了他們,攔住落葵,囁嚅著想要與她說些什麼,被蘇葉帝君一腳踢開,說了句:“平生最恨你這種沒膽的負心漢,你往後若敢近落葵百步之內,本帝君見一次打一次,你若覺得本帝君以大欺小了,儘可去與你父君告狀,看你父君有沒有那個膽子與本帝君一較高下。”
這一樁退婚之事下來,落葵竟未落一絲淚,只覺心口疼的厲害,可再如何疼,也及不上國破家亡之痛,亦及不上父母故去之痛,她抄起一罈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