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先生輕蔑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對他這種知道所有內幕的人而言,不管徐三現在擁有什麼樣的力量,他都始終只是一隻臭蟲——最多是一隻幸運一些的臭蟲——但不管如何,他終究只是臭蟲,一隻只配混跡在臭水溝裡以與汙泥玩耍為樂的臭蟲!
——而事實上,這麼些天來,徐三倒確實表現出了那樣的本質……
清楚的看見了馮先生眼中的輕蔑,徐三的手輕輕顫抖,他只覺得有一股邪火在自己心中燒著,燒得人疼。
狠狠的掐了掐掌心,徐三道:“還有什麼事?”
馮先生抬了抬下巴,這是一個小動作,是因為內心實在看不起的對方而下意思做出的一個小動作:“你忘記慕容先生的吩咐了?”
徐三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他心中的火更旺了三分:“我當然記得!我這不是來到羽國當這個神子了麼?”
馮先生笑了笑,帶著十足的諷刺和輕蔑:“是嗎?那麼,慕容先生吩咐你的‘籠絡姬容,打壓姬輝白’你是怎麼做的?”
又是輕蔑!徐三的手在微微顫抖,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些剋制不住了。
“我……”徐三勉強開口,過去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裡迴盪,如同一個個咬人的怪獸,尖叫著嘲笑著從他身上撕走一片片血肉。
眼見著徐三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早明白事無可為的馮先生低聲說了一句。
他說:“廢物。”
徐三打了一個激靈。他突然想起了改變自己的那個晚上。
在那個晚上,在那個小巷子裡,他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哀求著,而旁邊的那兩個人——那兩個人喊的,就是——
——‘廢物’!
徐三的眼裡突然泛出了根根血絲,捏著酒杯,他的呼吸不知不覺的粗重起來。
馮先生並沒有看見徐三的異常——他已經轉過了身準備上樓。
一邊往上走著,馮先生一邊在後悔。
他後悔著當初自己為什麼沒有勸慕容先生——勸對方爛泥是永遠扶不上牆的。
他還後悔著自己當初為什麼要答應慕容先生——雖然對方於己有著救命之恩,可那恩情,卻到底還是不值得他為一灘爛泥賠上身家性命。
他更後悔著,後悔——
“砰!——”
發生……什麼了?心中掠過這麼一個念頭,馮先生只覺得那響聲好像近的就在耳邊,又好像遠的只在天邊。
不過馮先生並沒有多想這個。他只遲鈍的繼續後悔。
他後悔著,他怎麼會明知道爛泥扶不上牆還要涉入這攤渾水呢?若是一開始就沒有抱著那僥倖的貪便宜心裡,那他大概也就不會……
不會……
馮先生沒有想完。他慢慢的滑到在了地上,暗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腦袋緩緩蔓延過臉頰脖子,再爬至地面。
站在馮先生身後,徐三擰著破了的酒罈,喘著粗氣,滿眼通紅的盯著已經倒下的馮先生。驀的,他忽然動了,舉起手中已經破了的酒罈,然後狠狠的,一下又一下的照著躺在地上的馮先生腦袋砸去!
“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徐三狠命的,用著自己全身的力氣砸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累了,丟下手中只剩下壇邊一圈的酒罈,徐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這麼茫然的休息了一會,自瘋狂中醒來的徐三才想起要看馮先生一眼。而就是那麼一眼,幾乎立刻的,徐三手腳發軟,一張口便吐出了肚子中的所有東西。慌忙之中,徐三手腳並用,也顧不得身上手上是沾了紅的血跡白的腦漿還是黃的穢物,只一個勁的往外爬去,甚至還一個不小心的咕嚕咕嚕滾下了樓梯。
重重的喘著氣,徐三出了滿身冷汗,酒醒了,眼中也已經沒了血絲,但他的手,卻反而顫抖的更厲害了。
是害怕。
徐三在害怕。他的手,他的身子,甚至他的牙關都在瘋狂顫抖著,他腦海裡,來來回回只有一個念頭浮現: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我……
我會死!
驀的,徐三整個人從地上彈跳起來,再顧不得其他,他一下子衝出挽瀾樓,朝著印象中的瑾王府跑去——他要找人救他!他要找一個能救他的人救他!
帝都內城 瑾王府
徐三當然沒有真正跑到瑾王府,事實上,他一跑出挽瀾樓,便被姬輝白老早安排好了的監視的人給抓上了馬車,然後一路送到了瑾王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