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在潛龍觀公祭鄭玄,將為聚儒之議添上厚重的一筆。孔融如今非要覲見天子的舉動,說白了,不過是以進為退,向荀彧討可祭鄭的首肯罷了。
平心而論,這些要求很高調,但多是虛事,倒也不算過分。於是荀彧答道:“我會稟明陛下。不過如今前方戰事緊,所有的葬儀器具與花費,你得自己想辦法。”
曹軍在官渡的對峙,諸項用度都非常浩大。荀彧光是琢磨如何籌措糧草及時運上去,就已經焦頭爛額了,更別說撥出富裕物資來搞這種事情。孔融想搞這些事,可以,只要你自己掏錢。
孔融達到目的,不再鬧著要覲見。他眉開眼笑地對荀彧道:“對了,文若,還有個訊息。各地儒生如今雲聚許都,就連荀諶那邊,都送來了三十幾位士子。你如果有空,不妨去見見。他們對荀令君的仰慕,可是不小呢。”
這件事荀彧早已透過許都衛知道了。那三十幾個人都是北方各地家族的子弟,前兩天突然跑到許都,口口聲聲說是來參加聚儒。荀彧讓徐幹查了一下,結果發現他們都是幽、並、青等州的,唯獨冀州籍的一個都沒有。
而孔融現在居然故意說他們是荀諶送來的,明擺著要扎一根刺在荀彧身上。試想一下,一群打著河北標籤的儒生在許都城裡亂逛,師承還是河北重臣荀諶——這放到有心人眼裡,對荀彧的聲望可不怎麼好。
但荀彧只是溫和一笑,對這個挑釁視若無睹:“最近我太忙了,還是讓陳長文代表我去吧。”
“陳群?那傢伙說話不太討人喜歡。”孔融搖搖頭。
“你可以教教他。”
荀彧扔下這一句話,轉身離開。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官渡那邊一封接一封的催糧文書發過來,他可沒那個時間跟孔融鬥嘴。
等到荀彧離開以後,孔融恢復了一臉冷峻,仰臉看了看禁中的巍峨城門。這是寢殿大火以後新修的,青森森的高大磚牆像囚籠一樣把皇城團團圍住,顯出拒人千里的冷漠。
“既然陛下不能視事,那麼納貢總還可以吧?”孔融問徐幹。徐幹擦了擦額頭的汗,表示沒問題。孔融從懷裡拿出一個錦盒:“河北士子此來許都,為陛下進獻了一些貢物。我既不能覲見,就煩請內臣轉交吧。”
徐幹知道如果自己不接,這個瘋老頭子一定會絮絮叨叨再說上一個時辰大道理。他接過盒子,開啟檢查了一下,發現裡面只放著一本《莊子》,抄錄者的筆跡頗為清秀。徐幹自己就是鴻儒,《莊子》閉著眼睛都能背下來,他翻了翻內容,沒什麼可疑的。大概是那些窮鬼沒錢,只好手抄一本以示誠意吧。
“學問之重,甚於錢帛。”孔融看徐幹有些不屑,正色勸誡道。
徐幹連忙擺出受教的神情,把《莊子》交給冷壽光,請他轉給陛下,然後陪同孔融離開宮城。
很快這一本《莊子》透過冷壽光轉到了伏壽手裡。伏壽好奇地接過去,信手翻了幾頁,覺得這筆跡有些眼熟。她忽然看到《莊子·大宗師》這一段裡,有一句“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啕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在“相濡以沫”四個字旁邊,劃了一道淡淡的墨線。
她捧著它,忽然哭了出來。
司馬懿最近的日子,過得頗為清閒。他跟隨曹丕迴歸曹營以後,對曹丕表示自己身份敏感不方便露面,於是曹丕就把他藏在營中養傷,就連郭嘉都不知道。
司馬懿就這麼好整以暇地賴在榻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曹丕對他言聽計從,什麼事都問計於他,儼然把他當成了一個隱藏的智囊。曹操本來想讓曹丕趕緊回許都,司馬懿教曹丕說了一句“父親此地若敗,天下豈有兒容身之處?”成功地說服了曹操,讓他留了下來。
曹丕很享受這種擁有自己幕僚的感覺,而司馬懿也藉此悄悄瞭解戰場變化和劉平的行蹤。這一天,曹丕又來找司馬懿,兩隻眼睛發黑,明顯昨天一夜沒睡。
“昨天又夢魘了?”司馬懿半支起身子問。
曹丕搖搖頭道:“這次不是。仲達,你說楊修這個人,可信不可信?”
司馬懿沒有馬上作答。楊修這個人他是知道的,楊彪之子,漢室幕後的智囊,是劉平最大的依靠。他突然跑過來找曹丕,到底有什麼用意,最重要的是,對劉平的計劃有什麼影響,這都是司馬懿要考慮的。雖然司馬懿現在一提劉平就火冒三丈,但還是得幫他時時留心。
按道理,他應該去找楊修聯手,才符合漢室利益。但司馬懿在確定劉平的行蹤之前,沒有這個打算——楊修也許願意為漢室盡忠,而他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