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興於非命,死於非命,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
曹丕沒有接茬,他感覺壓在自己脖頸的劍又增加了幾分力道,死亡的預感像一根死人冰涼的手指緩慢地劃過脊背,他渾身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於情於理,我該把你在這裡斬殺。可如今王氏快劍只剩你一個傳人,偏偏又在這個時候來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老天爺這是什麼意思,是讓我報仇,還是讓我交代後事?”王越的口氣裡也帶了一絲迷茫,貼在曹丕脖頸上的劍被悄然撤回數寸,可曹丕知道,那劍尖在黑暗中仍舊對著自己。
“你現在心很亂,貼著劍身我就能感覺到。”王越的聲音變得虛弱,但語調依然篤定,“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懼怕死亡,擔心親人的安危,還是因為見到我,讓你的夢魘變得壯大?——還是說,你接觸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變得無所適從?”
“別再說了!”曹丕低吼起來。
“呵呵,剛才說的那些事,我一樣不少,也全部都經歷過。每一把王氏的快劍,都是被無數負面情緒淬鍊而成的。那些瘋狂和失落,那些仇恨和惶恐,都將匯成一往無前的戾氣,附著在你的劍上。”
“我寧可不要……”黑暗中的聲音異常疲憊,他畢竟只是個小孩子。
“你沒得選擇。從你學了王氏快劍那一刻開始,就註定要與這些情緒糾葛一輩子。你的親人會因此而痛苦,你的兄弟會因此被折磨,你的朋友會與你決裂背叛,你的敵人無時無刻不掀開你的傷口,你的夢魘將跟隨你直至死亡。”
“不!我不要!我寧可現在就去死!”曹丕瘋狂地大叫起來,他大哭著弓起身子朝前撲去,前方是王越的劍尖,可以幫他結束掉這一切噩夢。
黑暗的密道里,響起“噗”的一聲,這是金屬刺入血肉的聲音。曹丕瞪大了眼睛,保持著撲擊的姿勢,兩片乾裂的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他發現自己撞到的不是劍尖,而是劍柄。王越不知何時將那把劍倒轉過來,把劍尖對準了自己。曹丕這一撞,恰好將其撞進了王越的身體裡。
這是曹丕曾經夢寐以求的一刻,但他卻毫無快意,反而有種不祥的預感。王越劇烈地咳嗽起來,可以想象他的嘴裡滿是湧出的鮮血,可他仍舊掙扎著發出聲音:“很好咳咳……戾氣十足,你已得到王氏快劍的真傳了,就這樣渡過你的餘生吧咳咳……”
王越的聲音低沉下去,很快密道里陷入死寂。這位最著名的遊俠在臨終之時,把劍法的精髓傳授給了最後一位傳人,同時也讓他的夢魘之種悄然發芽——傳承和對曹氏的復仇在同一個人身上完成,他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嗚咽聲中,曹丕流著淚,雙臂抱著頭,驚恐地在密道里蜷縮成一團,只有這個姿勢才能讓他有點安全感。曹丕就像是隻受驚的幼貓,只能無助地喃喃自語道:“媽媽,媽媽,媽媽在哪裡,丕兒想你……”
劉平不知道曹丕在密道里的遭遇,即使知道,他也無暇去關心。此時的天子正拼命驅趕著馬匹,心急火燎地朝著事先約好的地點跑去。劉平在溫縣已經參加過不知多少次夜獵,在這種夜晚分辨方向難不住他。大約跑了半個時辰,劉平看到了他一直期待的東西——在前方出現一座營帳,營門點起了三隻火把,二高一低,代表平安無事。
他一口氣跑到營地門口,門口的衛兵事先受過交代,略對了一下暗語,就放他進去了。劉平驅馬直接闖到最大的軍帳前,帳內匆匆跑出一個人來。他看到劉平先是一驚,繼而大喜,一把拽住坐騎韁繩:“你可來啦!”
“公則啊,朕向來是言出必踐的,希望你也是。”劉平在馬上居高臨下地說,目光如電。那人連連點頭,露出一張典型的公則式笑容。劉平跳下馬,一邊朝帳內走去,一邊問道:“你都準備好了?”公則緊緊跟在旁邊:“是,萬事俱備,只欠陛下龍威。”
劉平“嗯”了一聲,專心朝前走去。
他們在帳內沒有停留太久。劉平只是簡單地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從公則那裡要回了那一張衣帶詔。這衣帶詔是劉平從白馬逃到袁營時交給公則的,後者一直沒有上繳。收拾停當以後,兩個人乘坐一輛馬車離開營地,朝著官渡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公則緊張地望著馬車外頭的夜色,指甲不停地在窗框上刮擦。劉平看在眼裡,寬慰道:“別那麼緊張,今夜過後,公則你將揚眉吐氣啊。”
“託陛下吉言……”公則這才恢復了一點信心。
最近這一段時間,公則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跌到了谷底。他本以為蜚先生是可信賴的心腹,結果人家瞅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