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進,夢心才看清她手中託著的是碗湯藥,此刻還泛著白氣,應該是滾燙的。晚晴根本就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東西,人已經直接往她跟前擠,一張小臉上全是焦急,都快直接貼到她鼻子上去了。
要是往常哪個奴才敢這般大膽,夢心定要板著臉說她一句沒規矩,但今日她這話問得古怪,讓夢心一時忍不住開口:“晚晴,難不成你也病了?”
“啊啊啊啊”她那裡才說了一句,晚晴卻是一陣歡騰,身子亂跳,差點就把手中的藥湯直接潑到夢心頭上去。幸好冬雪眼尖,一把將她拖了出去,晚晴還沒冷靜下來,忙忙地將東西往旁邊的桌上放好,便跳了起來:“主子真的醒了,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她一連叫了三聲,接著竟不管不顧大著嗓門哈哈大笑起來。她笑得實在太大聲,讓夢心覺得被吵得腦袋又有些不清醒。再說,這丫頭平日裡就算是在外向,也不會弄得好像現在這般瘋了似的啊。
夢心還沒說話,誰知那邊晚晴笑著笑著,聲音卻變了樣,漸漸竟成了嗚咽:“主子,主子您總算是醒了您知不知道,大少爺和奴婢們守了您半個月,主子那日說好累要睡一會,大少爺以為您真的只是睡一會,誰知道您這一睡竟是怎麼都叫不醒了”
她說著,“哇”一下哭得更加大聲:“您不知道,您的臉色都是白的,渾身都是冰冷的,奴婢們嚇壞了。幸好大少爺去喚了太醫來,太醫說原本您身子就受了傷,該當好好休息的,偏您後來非撐著過了那麼久,雖說包裹得嚴實,卻還是被冷風吹了,所以才會突然這樣……”
夢心見她哭得傷心,自己也猜想到只怕當時異常兇險。她只記得,自己當時跟羽揚說了一句,接著腦子裡頭就開始胡思亂想,想著想著,意識便模糊了,接著便有些不著四六,竟是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晚晴又哭了一陣,一時就連冬雪都落下淚來:“是啊主子,您前些日子雖然也醒,但卻連人都不認識了,嚇得大少爺抱著您直哭,奴婢們從來沒見過大少爺這樣,大少爺實在……”
她話沒說完,早哽咽起來。晚晴低著頭落了一回淚,才轉身將放在桌上的藥湯拿了過來餵給夢心喝,邊道:“大少爺昨個兒聽了太醫的吩咐,總覺得您今兒一早就能醒,所以整整一夜沒睡,奴婢怕他撐不住,勸了半日才勸出去了。”
她說著,又喂夢心喝了一口藥,繼續道:“剛剛冬雪叫您醒了,我還當您又是如前些日子那般,就沒有驚動大少爺。如今您既然真的醒了,等您喝完這碗藥,奴婢就去將大少爺叫過來。”
夢心苦著臉喝完嘴裡的藥,也不知這太醫又給開的什麼方子,總之這些藥都是苦,只是各有不同的苦法。原本她前陣子就被羽揚灌了不少補藥,也是苦的,後來有了身孕又和安胎藥,又是苦的,結果現在孩子沒了,她還是要喝藥,依舊是苦的。
這樣的情況讓夢心突然產生一股奇怪的想法,會不會喝著喝著,她以後整個人都會變成苦的了。
“不必。”夢心趁著晚晴說話的空隙,忙開口。不過在想到羽揚時,她心中一熱,燙呼呼的,突然很想見他,卻又心疼他的累。她從來不知道,羽揚竟會為了她哭,她從來不知道,她對他似乎竟是重要的。
“什麼?”晚晴有些發怔。不必?什麼不必?
“他累了,讓他好生歇一歇吧。”夢心解釋著,索性讓冬雪將她扶坐起來,自己伸手奪過晚晴手中的碗,忽的一下直往嘴裡倒,咕嚕嚕一下喝了個窯盡。中藥的苦,就和人的痛一樣,長痛不如短痛,一下喝完都不若一口一口回味起來那般的苦了。
這話說得自然不錯,但晚晴才要答應,羽揚的聲音已經自外頭傳來:“夢心醒了?你們怎麼不去叫我?可好些了沒有?”
話說著,人已經幾步到了跟前。晚晴接過夢心遞來的碗,羽揚便是一愣:“你,你真的醒了?”他問著,語氣中添了急切,人更是添了激動,“你,你好些了沒有?”
大少爺穿著一身藏青色長衫,雲紋打底,依舊未曾束冠,自是神采飛揚。但細看時,卻明顯瘦了一圈,讓他原本就輪廓分明的面孔顯得越發剛毅起來。夢心見了,忽又想起方才晚晴說的話,竟覺得喉間有些堵,說不出來。
她“我”了兩聲,眼眶卻一紅,險些掉下淚來。旁邊冬雪和晚晴兩個一見這光景,便知道兩位主子定然有話要說,一時收拾了東西靜悄悄全都出門去了。眼看著晚晴的背影消失在門邊,大門被她們輕輕帶上。
門才合起的那一瞬,夢心的眼淚已經一下滾落下來:“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