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支著車窗,看著雨滴爭先恐後的砸在車窗上然後落地,屍骨無存,就好像我們這些男男女女一樣,瘋狂的陷入愛情,撞得頭破血流,最後剩下什麼呢?
“妞兒,有什麼事兒都別往心裡去——”司機師傅看著一路上沉默的我,勸起我來,“人啊,怎麼活都是一輩子,想開了,這輩子就活的樂呵些,你看是不是這麼回事?”
我轉頭朝他笑了一下,這個時候還有人對我說這麼句暖人心的話,甭管他是隨口一說還是為了打發時間找人聊天,我都挺感激他的。
“年輕的時候啊,什麼事兒都能遇著,現在想來,也挺精彩的,哈哈——”司機師傅也沒嫌我不和他對答,自顧自的說。
“我看你這個小妞兒,面帶福相,也不是個擔不起事兒的人,把心擱在肚子裡吧,什麼事兒都會過去的,這人啊,還是活著好啊,不是有句話叫好死不如賴活著嗎?”
“呵呵,沒事,我就想來看看——”我怕司機師傅再往下說,就會勸我別尋死了。
尋死?怎麼會?我撇撇嘴,這麼些年來,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遠去,我都告訴自個兒,要好好活,連同他們的一起活下去,活的快樂,活的精彩。
所以,就算遇到再大的衝擊,我也不會有尋死的念頭的。
最早舅舅在我面前跳樓,一地的血水,我每晚都做噩夢,只有在媽媽懷裡,才覺得安心,那時,每當舅舅的祭日或是清明節,媽媽都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去看看舅舅,但我抵死不從,我不願看冰涼的墓碑和墓碑上笑如舊的人。
後來,媽媽和安叔出了車禍,也走了,安姨辦理的後事,把他們葬在舅舅的旁邊,三人相鄰,再到祭日和清明節的時候,安姨和安臣都會去,可我依舊從沒去過。
或許我心裡懦弱的認為,只要不看見他們的墓地,我就覺得他們一直在我身邊,看著我,笑著看著我。
但是今晚,當安臣崩潰的時候,當安姨的巴掌重重的下來的時候,我唯一想來的地方就是這裡,我想親手摸摸他們的墓碑,想親眼看看墓碑上還是微笑著看我的舅舅和媽媽。
“司機朋友們,請注意,請注意——”收音機傳來的DJ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通往郊區的國道由於大雨,暫時關閉,司機朋友請注意——”
“妞兒,你看,路都封了,咱們還是回吧——”司機師傅又勸我。
可我現在的執念非常深,“師傅,你就往前開吧,能開到哪兒就開到哪兒——”
師傅又長嘆了口氣,“沒見過你這麼拗的人!”
終於車子停了下來,前面不能再通車了,司機轉頭看著我,那意思我明白,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摸摸口袋,掏出錢,“謝謝你,師傅——”開啟車門,下車。
“哎——你等等——”師傅叫住我,從車窗遞給我一把傘“拿著吧,順著這路往上爬,就能到門口——”
“謝謝你——”我再次道謝,但還是果斷的轉身。
瓢潑的大雨,沒有要停的跡象,泥濘的山路上,我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往上爬。
思緒轉到安臣身上,安臣有躁狂症,這是我怎麼也沒想到的事情,曾經那麼陽光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
安姨顯然是知道的安臣的病,所以,她一直鼓勵安臣出國,也對,國外沒有這些事,沒有這些人,沒有安臣崩潰的誘因,安姨的做法是對的,那,為什麼他們要瞞我?我不該知道安臣的事嗎?
這就是為什麼安姨在安臣回國後對我若即若離的原因嗎?她知道我是安臣的劫難,所以她看見安臣吻我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所以她選擇移民。
我確實不能陪伴安臣,兩個心裡都受過嚴重傷害的人,兩個身上都佈滿刺的人,兩個都需要別人包容別人安慰的人,怎麼能相互依存?兩隻刺蝟怎麼能擁抱?
看來,安臣出國這些年,不僅僅是學習這麼簡單的事兒,而且他還學的心理學,對了,導師還是顧丹漾的媽媽,也是……顧念的媽媽。
想到顧念,我深深的吸氣再呼氣,腳已經冰涼,鞋子都進水了,但這些,都不如我此刻心裡的悲涼。
想到顧念,想到傅蕾給我的那些照片,想到顧念的死,想到顧丹漾的話,想到顧媽媽冰冷的語氣,其實,我還挺佩服顧媽媽的,看到我居然都沒甩我一巴掌。
呵,我想起傅蕾曾經罵我的話,“蘇繡兒,你就是個喪門星,你看你周圍的人哪個得好了?”她說過很多難聽的,但就這句我始終記著,我對自己都有了唾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