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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回 幻境(七)

水金櫻像是做了甚麼心虛事一般垂首不語,坐在那也是滿身滿心的不自在,全然不似往日活潑肆意。

“水蔓菁”黯然,撫了撫她的膝蓋,道:“腿還疼麼,我熬了大骨湯,原以為你晌午便能回來了,湯都放的冷了,我再去熱一熱。”

這話溫暖人心,水金櫻心頭乍暖,哇的一下哭出了聲,擁著“水蔓菁”哭的淚水橫流:“蔓菁,蔓菁,我害怕,我害怕。”

“水蔓菁”在心底冷笑不止,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蠢笨的女子,可臉上還得做出副心疼不已的神情,連連拍著她的後背,輕聲細語的勸慰道:“金櫻,別怕,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的日子還跟從前一樣,沒事了,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到你了。”

冬日裡下了幾場雪,積雪初定,皚皚素白間幾樹臘梅開的繁盛,金黃粉妝燦爛滿樹,晴好的陽光流瀉在上頭,生出清冷卻燦然的光芒。

自那日後,水金櫻便一直纏綿病榻,族中的醫手來診了幾回脈,都說是驚懼過度,心病所致,用藥也只能醫得了

病,卻醫不了心,人雖還活著,卻全然沒了往日的鮮活氣,只一日日熬著,熬得瘦骨伶仃,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只餘下一張薄薄的皮覆在纖弱的骨上。

“水蔓菁”每每見她這副模樣,便止不住的冷笑,但又不能甚麼都不做,甚麼都不說,畢竟從前的水蔓菁與水金櫻好的如同一個人,她想說些甚麼話來勸慰,奈何自己對她實在沒甚麼情意可言,言辭短淺,竟無話可說,只好每日裡剪下初開的臘梅供在瓶中,擺在她的床榻前,聊以慰藉罷了。

依醫手所言,若水金櫻能熬得過這個冬日,那往後便是諸事順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可若熬不過,便是生死有命了。窗外夜色極深,仿若伸手便能掬起一把乾冷深黑的水來。“水蔓菁”觸到腰間的佩囊,眸光一瞬,拈出那枚銀色鈴鐺,她淡淡一笑,這倒是個極好的藉口,可以以此喚空青出來相見。

那銀光像是觸手可得的生機,“水蔓菁”輕輕晃動,鈴鐺發出一陣清脆之音,一個錯眼,彷彿有一圈漣漪圍繞著鈴鐺陣陣散盡,再定睛去看之時,虛空中卻是平靜一片,不見絲毫異樣。

鈴音尚未散盡,虛空中便劃過一道青芒,青芒斂盡,空青在窗下立著,輕聲道:“來的匆忙,沒有帶酒過來。”

“水蔓菁”笑若生花,遞了盞茶過去:“你究竟是地仙還是酒鬼,請你來是救人的,並非是喝酒的。”

“救人,救誰。”空青偏著頭仔細打量過她,疑道:“你這不是好好的麼。”

門拉開一條縫隙,“水蔓菁”探頭探腦的偷瞄了一眼外頭,見夜色茫茫不見一絲人影兒,四下裡燭火亦盡數熄滅,她才放下心,回首衝著空青揮一揮手,做出一副跟我走的樣子,墊著步子,躡手躡腳的去了水金櫻的房中。

黑漆漆房中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一絲朦朧暗淡的月華透窗而入,“水蔓菁”眯著眼適應這黑暗良久,才墊著步子小心的摸索走進去,誰知還是踢翻了一張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她也一個踉蹌幾欲摔倒。

空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輕聲道:“小心。”

掌心中溫熱的氣息透過衣衫,傳到“水蔓菁”的臂彎,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溫暖,她沉溺其中,一時失神。

黑暗深處卻傳來細若遊絲的人聲,驚醒了“水蔓菁”:“誰在那。”

二人如做賊一般,登時噤口不言,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待水金櫻再度沉沉睡過去後,二人對視一眼,才敢稍稍走動,好不容易艱難的挪到床前,“水蔓菁”蹙著眉心皺著鼻尖,疑道:“你不是地仙麼,為何不施個咒讓她睡著。”

空青很是訕訕:“被你踢翻的那張椅子給嚇忘了。”

“水蔓菁”垂首一笑,心道,但願這世間真的有日久生情,假戲真做罷,但願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沒有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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