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他心中的聖地裡。我也可以翻過這堵不可戰勝的神牆,回到靖平身邊。
我仍躺在水裡,拉過自己一束頭髮咬在齒間,再將骨折的左手小指握在右手掌中,決然地往回一扳。
在讓我全身抽搐的疼痛裡,我聽見自己沉悶的呻吟。現在我真正明白了“十指連心”是什麼意思。
然而那隻錯位的指骨卻已被我生生扳了回去。
我吐掉滿口的碎髮,忍著肋間的疼痛從水裡站起來,走到這座不可戰勝的神牆前。
“靖平,你等我。”我低低地念出一句,然後繼續那已失敗過一次的努力。
霧愈見濃重,讓我只能看清身旁三四尺之內的巖面。我只能用手和腳摸索著尋找向上攀爬的著力點。而每一步都伴隨著肋間鑽心的疼痛。
溼透的衣服似乎凝成了冰,貼在我肌膚上,冷得入骨,再加上潮溼寒冷的濃霧,我整個人像置身在一個巨大的冰窖裡。
但是疼痛和寒冷卻讓我的腦子保持清醒。
我小心地控制著重心的平衡,儘量不讓膝蓋撞在巖壁上,每一步都先試探再踩實。我只專注於面前目力能及的咫尺範圍,小心地踏實每一步,而不去想前面還有多長的路在等著我,因為那冗長而艱難的攀爬會讓我失去勇氣。
快要支撐不住時,我便趴在巖面上休息。那枚玉觀音便緊貼在我面板上,如同我此刻正靠在靖平光滑堅硬的胸前。
天漸漸黑了,我的頭腦也慢慢昏沉起來,四肢也變得僵麻。
我開始唱歌,強迫自己清醒。
時間對我來說似乎已不復存在,我整個的世界都集中在這一步,接一步,近乎機械的向上攀爬裡。
不知過了多久,我向上摸索的手觸到一片略寬的平臺。我使出全力用已經虛軟的手臂將身體向上引,然後翻坐在平臺上,無力地喘息。終於,我可以坐下讓已經發抖的雙腿休息一會兒。
然而目光所及卻讓我呆住了 …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闊的緩坡,而不再是陡峭的巖壁。噬人的濃霧已消失不見,明亮的月光下,是一片薄薄積雪覆蓋的山路。
我翻過來了?我已經翻過了那座神牆?
我不可置信地回望身後 – 萬丈深澗裡,濃霧茫茫。
我伸手摸到胸前的玉觀音,溫熱的淚水順著凍得已經失去知覺的面頰濯濯而下。
靖平,我回來了。
遠遠的山腰上,有一點微弱的燈火。那應該就是北薩摩利亞的邊防哨卡。我掙扎著站起來,拖著即將脫力的身體朝它走去。
我在佈滿積雪的山路上踉蹌前行,那一點燈火卻似乎離我有無窮無盡的距離。
如洗的月光照得四周一片銀白,但我的眼前卻開始發花,看不清東西。我的體力即將枯竭。
終於,一座木屋的輪廓出現在我模糊的視線裡,但我卻一頭栽倒在積雪裡,再無力前進。
好疼,什麼東西在割我的臉?哦,原來是風。
我轉轉枕在雪上的頭,迷糊的意識稍稍清醒了些。
前面離我五百米就是哨卡,但我卻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我想喊,但細弱的聲音瞬間就被呼嘯的風聲吞噬。
該怎麼辦?待在這裡,我會凍死。我已經走過了如此多的艱險,搭上了Nigel和Karim的性命,還是失去了靖平和我的孩子,但最後讓靖平找到的只是我凍僵的屍體,然後心碎欲絕嗎?
不能,決不能。
聚集起身體和意志所剩下的全部,我用手臂帶著身體在雪地裡爬行。伴隨著每一步的,是從我肋間傳來的劇烈的疼痛和突然從口中湧出的大量鮮血。
每向前爬一步,我便在心裡喊一聲靖平的名字。
終於,哨卡的木屋就近在眼前,從窗裡滲出的燈光那樣柔和溫暖。但我卻伏在積雪裡,再挪不動一根手指。
一切在眼前更加模糊起來,眼皮像灌了鉛似地沉重。讓我睡吧,就睡一小會兒。我合上了眼睛。
“雲深,雲深”
有人在喚我。那樣低沉好聽的聲音,會是誰?
還有那雙眼睛,在招展的風荷裡,含了前世今生的深情看著我。
我拼命睜開眼睛,摸到手邊的一塊石頭,握住它,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朝木屋擲去。
然後,我的世界歸於黑暗和寂靜。
生命(雲深)
一架潔淨的白色窗簾慢慢進入我逐漸清晰的視線。它在和暖的微風裡輕柔地飄飛著,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