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他的臉,扁著嘴,不開心地嘀咕。
“離開這麼久了,你……想他嗎?”許久,阿莫爾側頭在程諾耳邊嘆息著輕問。
想他嗎。
平淡無奇的三個字,卻攜帶摧枯拉朽連根拔起的狂力,讓程諾猛然感到一陣心痛如絞的眩暈。
……想的。
當然是想的──
想見他,想告訴他,想擁抱她,想親吻他,想再一次流著那歡愉到極致的幸福淚水,親密無間地擁有他,愛他,包裹他,吞沒他,
想……
忘記他。
生命中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你的夢裡總是他,然而每每醒來,身邊卻再沒有他。
他實在想念他,發了瘋地想──卻不願重逢。
亦不敢重逢。
當一回頭就是盡頭,他怎能回頭。
而秦深永遠在他一回頭的視線裡,無論他已經往前走了多遠,多久。
哪怕中途狂暴肆虐的風雪,穿透一片蒼茫的白色,於天與地交界的邊緣,他仍能看見那人清俊卓雅的身影,和讓一切黯然失色的笑容。
往前的每一步都恍若踏在那人情深似海的目光裡,大海那麼大,無邊無際,怎能真的離得開去。
儘管他已知那深情是假,那溫柔是假,那愛慕是假,那信誓旦旦的承諾和纏綿動聽的情話……
全都是假。
中間的距離,相隔的路途,他們誰也不能再走。
這是最遠的近在咫尺,這是最近的遙不可及。
阿莫爾忽然將腦袋往旁一挪,輕輕放在了程諾細細顫抖的肩膀。
毛茸茸的大腦袋在那上面撒嬌般不斷磨蹭,溫柔地壓平一顆正在無人知曉的荒原上,嚎啕大哭的心臟。
他已經在太多不堪回首的深夜,躲在被窩,無聲地嗚咽。這一刻請讓他順從慾望開啟心扉,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阿莫爾虛虛地閉上眼睛,聳動鼻翼深深嗅著那一股縈繞鼻尖的,微甜的幽香。
“諾諾,其實我很好奇,一開始你不知道秦深的身份,那為什麼要冒險去和【RAINBOW】對抗?否則也不會搞成現在……就算秦家想放,也不能輕易放過你了。”
程諾怔了怔,溫順地垂下眼瞼,喃喃低語地重複:“是啊,為什麼……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要為了秦深去得罪【RAINBOW】?如果秦深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程諾有自信,就算他們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秦深也不會發現自己黑暗的秘密。
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那是因為──
“因為秦深不是我的情人,而是我的伴侶。”
良久,程諾忽地一笑,抬起頭目若星辰,眼眸裡微光閃爍,一字一句說道。
輕靈的聲音裡,有一種讓人落淚的堅定。
因為,他不止把秦深當做一個供他取暖的情人,而是,相伴一生的伴侶。
如果程諾只是狂熱地迷戀上一個隨處可見的取暖器,他不會拼了命讓自己變得更好。
他會朝秦深肆無忌憚地撒嬌,會向秦深永無止境地索取,會對秦深無理取鬧地耍脾氣……會讓秦深看到一個,最不爭氣,但偏偏就是最真實的自己。
但程諾不,他沒有這麼做。秦深之於他,是一份救贖的恩情,是心有靈犀的默契,是水到渠成的動心,是刻骨銘心的情誼,以及那隨之而來的相依相守,不離不棄,無論遇到什麼,都想要與他並肩走下去的,不顧一切的決心。
建立在相信和尊重的基礎上,擁有相似的審美情趣和共同的生活志趣,為了對方積極地上進,拋棄過去所有的壞毛病,一步步往好的方向改變自己,更為了彼此的未來而不斷地努力──
這是一個成人,成熟的愛情。
只是他做了這麼,這麼多,到頭來,卻只感動了他自己。
和第一次相見時一樣,那悲傷的,淒涼的,絕望的,驚心動魄的脆弱美,無聲無息,再一次不動聲色地虜獲了阿莫爾未曾設防的眼眶。
“諾諾,你好美……”
那美是美好的。純潔無暇,纖塵不染,不摻雜質,如一朵從天堂裡開出的花,一生都被最明亮的陽光,最清澈的泉水,和最善意的土壤培育著長大,不知世事險惡,人心莫測,天真無邪得讓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讓人愛而憐惜,恨不得一頭撲上去將他緊緊摟在懷裡抱著藏著,不留一絲空隙,除了自己不許任何人看到他的美麗,想送給他全宇宙最好,最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