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翻湧的激動,啞著嗓子,嘶啞道:“我還想要更久。”
“……”
程諾心中一震,狠狠地,劇烈地。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用血淋淋的慘痛經歷所辛苦建立的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堡壘,正在經歷一場山崩地裂,驚天動地的搖搖欲墜。
這不是秦深對他說過的最好聽的話。秦深對他說過許多比這一句更華麗的情話。
說話的人沒有進步,聽話的人卻節節退步。
程諾從沒像此時此刻這樣憎惡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哪怕明明已經吃過一次足以引以為戒銘記一生的大苦頭,可當往事重演,他卻還是如此輕易就被對方几句花言巧語給動搖得繳械投降,不堪一擊,潰不成軍。
愛是情不自禁,愛是不由自主,愛是無可奈何。
他動搖了,程諾知道。哪怕只一剎那,都是不可饒恕的墮落。
渾渾噩噩間,突然間,程諾看見在一團漆黑中竟然緩緩幻化出了一個纖細優美的人影。四周黑如永夜,唯有她站的地方投射出一束柔若皎月的光環,將她淡淡籠罩其中,安寧謐,美得不可方物。
她站在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光芒中間,亭亭玉立,楚楚動人,一襲白色長裙勝雪,及腰黑髮隨風飄揚,僅是一段背影,就美得令人神往。
而當她一轉頭,那一抹燦若夏花的絢麗笑容,恰似流瀉一地的陽光。
“啊!”
程諾猛然睜開眼睛,失神的瞳孔驀地放大,沒來由感到一陣從骨頭縫裡滲出的冷。
他眨眨眼,黑亮濡溼的雙眸一瞬間溢滿了難以言說的絕望。他痛苦地將臉深深埋進枕頭,死死地抵住,意識已經不清晰了,頭昏腦脹語無倫次地呢喃:“不、不可以,你有弟弟,我、我……”
“……我要姐姐。”
“我的……姐姐、姐姐啊……”
“她到哪裡去了……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她說她要回來接我的, 她說過……她說過的……為什麼……為什麼她不回來了……”
“秦深你把她還給我……你把姐姐還給我,還給我啊……”
或許他對秦深的愛可以讓他忘記自己曾經受過的傷害,但再也尋不回來的人,那些無辜犧牲的生命和被拷問的良心,要怎麼跨過去呢。
枕頭裡斷續傳出沈悶的抽泣聲,喑啞破碎,悲愴淒涼,彷彿在群鴉聚集的灰雲之下,墓地裡,一曲悼念亡靈的輓歌。
蘇予危徹底狀況外,一頭霧水,下意識問道:“啊?什麼姐姐?諾諾你還有個姐姐?”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掌心下的肚皮,再一次如約而至的緊繃。
秦深蹲在床邊,只覺兩隻耳朵鼓譟轟鳴隆隆作響,卻又像是失了聰,什麼都聽不見,只嗡嗡重複著“姐姐”兩個字。
他想從此開始,這兩個字,可能將成為他永恆的噩夢。
一切都毀了。腦子裡閃電般劃過這五個字,秦深膝蓋一軟,差點直接跪倒在地。
阿莫爾來到門口剛往裡邁進一隻腿,就聽見蘇予危那一聲充滿求知慾的“姐姐?”,不由心裡一咯!,開始猶豫到底 要不要進去。
他試探著往後倒退,剛一動,就看到秦深霍地向他射來一道眼刀。
“……”
阿莫爾很沒骨氣地慫了。剛從蕭嵐那個大冰山那兒逃出來,但此刻他卻覺得還不如回去呢……
等他反應過來,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後背竟然已經出了一層細細厚厚的冷汗。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平時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笑眯眯的溫和男人,一旦認真起來, 居然是如此的恐怖。
這個眼神,比剛才在前院裡兩人交手時的四目相對,還要恐怖得多。
解救阿莫爾的是程諾的一聲痛呼。
“呃!!!不、不行了……蘇、蘇予危,好、好疼……疼!啊!呃──”
秦深身子一僵,臉色隨之大變,急忙轉回頭,滿臉的心疼慌張手足無措,幾乎要急得原地轉圈,只能一遍遍厲聲責問對面臉色難看的蘇予危:“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還不開始手術嗎!?他都疼成這樣了!”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是要抓狂。
蘇予危的臉也白了,表情疑惑又惶恐,傻著臉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不科學……沒道理!明明是第一次,怎、怎麼會發作得這麼快?”
畢竟不是專攻婦產科,突如其來的急產情況和弗蘭克意料之外的臨陣脫逃讓蘇予危越想越慌,關心則亂,一不小心就哆嗦地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