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月有疑,步子不禁滯了滯。卻見皇甫翰對他一笑,便放下心來,跟著走進去。
屋內無人。
“公輸卿,是朕。”
看皇甫翰的語氣不是在喊他,公輸月的眼皮忽然猛跳了幾下。
看似固定的屏風緩緩移開,一個男子從中走出來。
目光觸及那人的臉,公輸月不禁呆住了。——那是和他相差無幾的臉。
男人看到他顯然也驚極了,頓時愣愣地站著,連禮都忘了行。
半晌才嘴唇顫動,輕聲喊出一個“月”字。
十餘年沒見,重逢之喜,可想而知。
可公輸月深信,公輸璇早在多年前便被皇帝暗中賜死。
如今見到與自己相貌相近之人,心中竟有諸多懷疑。
一時之間,心如浪攪卻不發一聲。
當年才動天下的公輸璇,見他不動聲色,自然明白兒子的疑慮,沉吟半晌道:“你剛滿月時,為父便送你去了不歸處;當年一場血災,公輸家家破人亡,這十幾年來你生死未卜,如今好不容易見了面,你竟不願叫一聲爹麼?”
公輸月的嘴唇動了動,卻終未吐一字。那有如上好寶石的雙眸幽幽泛著光,讓人無法捉摸。
公輸璇微微一嘆,從袖中抽出一扇,展開,銅黃色絹絲扇面上是一幅山明水秀圖,那扇子的扇骨極細,柄上分明刻著“公輸”二字。
此物為證,自然錯不了了!
公輸月接過它,和自己持帶多年的扇子一比,果然分毫不差。
心潮頓湧,這才啞著嗓子喊了一聲“爹”。
公輸璇欣然一笑,眼裡也有些溼潤,卻礙於皇甫翰在場,沒有表露:“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你,叫我一聲‘爹’。”
公輸月無言以對,鳳目流轉,萬景成空。
皇甫翰見狀,竟有些後悔沒早日讓他們相見。他輕咳了一聲:“兩位愛卿,久別重逢,朕便不再叨擾愛卿敘舊…”
“皇上!”公輸璇正色看他:“皇恩浩蕩,如同再造,什麼叨擾不叨擾!”說著便要跪下,卻被皇甫翰一把扶住。
“愛卿言重了。朕本能讓你們早些見面的,拖到現在已經是朕的不是。”
心思細緻的公輸璇一震,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抬頭望向皇帝:“皇上要除蕭鴻章了?”
不愧是才智雙絕的公輸璇!這樣就猜出他的心思來。
皇甫翰輕聲應了一下。那深不見底的眼裡浮上一抹冷色。
此時,蕭鴻章受了皇后的邀約,正在後宮與女兒喝茶談心。
“讓你辦的事情辦了麼?”屏退了宮人,蕭鴻章接過女兒親自奉上的茶水。
蕭子瑕神色一恙,不過很快恢復過來,皺著眉道:“還沒。皇上不信女兒,女兒沒機會。”
“哼。這個小皇帝的確精得很,要害他不容易。”低頭抿了口茶:“這幾天的早朝,他處處與我針鋒相對,安插在他身邊的太監也被調去了別處。再不使些手段,蕭家的地位恐怕不保了。”
“爹說得有理。可皇上他很少和女兒獨處。要在膳食裡下藥,又有那麼多嘗菜的太監宮女。”
“別急,這事急也急不來。”
“那爹的意思是?”
“我知道,皇帝立你為後心不甘情不願,是不得已而為之…”
雖然早就知道,可聽到“心不甘情不願”幾字,心還是不自覺地抽痛了一下。
“不過,夫妻之事總還是要行的,不怕沒機會下手。”露著精光的眼睛在蕭子瑕身上打量,這讓她頭皮一麻。
“我特地讓人從關外找了這兩種藥。”從袖子裡拿出兩個小藥包:“紅色系著的是‘玉眠’,白色絲娟包著的是‘寒石散’。”
“爹!你要女兒毒殺皇上!?”聽這兩個名字頓時毛骨悚然,蕭子瑕一時無法自制,竟站了起來。
“坐下!誰說要毒死他!”
“那…”聽到皇甫翰性命無虞心裡踏實了些。
“‘玉眠’是藥效奇特的迷藥。在關外常用來審犯人,這藥常人只要吸進一點,便定會實話是說。只是,用藥一次只能問一件事。”
將玉眠放在蕭子瑕面前,又拿起絲絹包著的另一種藥:“‘寒石散’的用處更是有趣。吸進少量藥粉不會對性命有害,頂多臥病在床,無力處理朝政。不過用量要是大了便立死,死相卻和病死無異。”
蕭子瑕聽得一身冷汗,面上卻仍笑著在自己杯子裡添了些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