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剩下半年。要平治天下,對於一個素來不急不緩的君主來說,實在是短得足夠使他手足無措的時間。
這些自己不都知道麼?為什麼還要懷疑翰的真心?
“翰?要不要喝水?”
皇帝擺了擺手,咳嗽壓制在喉嚨裡漸漸平息。
“今日我累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你出去吧。”皇甫翰有點怕,雖然他預期的目的就是讓公輸月對自己死心。可在看到月帶著質疑的表情時,他仍有猶豫和不甘。
公輸月看皇甫翰精疲力竭的樣子,心裡有話也說不出口。伸手抽開他身後的枕頭,掖好被角才準備離開。
“月。”
“什麼?”
“明天,公輸大人似乎有話要說,定下明天去軒裡。”
“知道了。你也不是鐵打的,好好休息…別,別再凍著了。”
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掩上門前,憑著極好的聽覺,聞得皇帝壓得極低的笑聲。
頓時百味交雜,心酸地不敢去想皇甫翰的臉,那上面會有怎能樣的表情?
無奈?絕望?還是不甘?
公輸月小心地猜測著。
可即使聰明如他,這一次也並沒有猜對。
皇帝用手背擋著眼睛,微微抖動著肩,那輕揚嘴角旁宣洩著的,分明是隻屬於一人的幸福。
不是天下,只是皇甫翰的。
你也不是鐵打的,好好休息。
就是這樣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承載著的是他期待了整整十年的幸福。
80
第 80 章 。。。
顧太醫再次被召見,是在這天夜裡。
作為皇帝內侍的小卓子匆匆忙忙地跑來,連扯帶拉地將他從床上挖起來。連滾帶爬地拉著他跑向盤龍殿。
那驚駭的神情讓他一下子便得知皇上的情況可能更壞了。
本以為作足了心裡準備,可到了榻前仍是嚇得小腿發軟。
濃稠腥甜的血液不斷從皇帝口裡吐出來,淡黃色的錦被染上汙紅,地磚上大塊的烏紅色更是看得人心驚膽戰。
皇甫翰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他只覺得胸口巨疼如裂,本只是咳嗽幾聲,突然一陣噁心竟止不住吐出血來。
顧太醫行醫幾十年,這種症狀雖是嚇到了他,卻還不至於被嚇傻。
展開隨身帶著的一個布包,現出一排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
自從得知皇帝害病,這救命的東西便不曾離身。
扶著滿額虛汗的皇甫翰躺下,褪去裡衣,露出附著薄肌的麥色胸膛。
“太醫…”小卓子眼瞅著尖極了的銀針堪堪扎入主子的胸膛,怕極地叫了一句。
顧太醫的動作遲了遲,被他這麼一喊,像是想起了什麼:“去打盆冰水,看皇上這陣勢,今晚準是要發燒的。待會兒行針,步步都是要緊的,不能放外人進來打擾。”
小卓子聞言“喳”了一聲,卻仍眼瞅著皇帝緊緻彈性的胸膛發怔。
“杵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去!”顧太醫心氣正急,卻偏偏不能表露半分,見小卓子呆立著,一時肝火更旺,聲音也不住大起來。
小卓子被這麼一喝,才突轉回神,跑到房外打水去了。
“皇上,臣現在便為您施針。要是疼便喊出來。”他頓了頓,安慰道:
“吐血…是正常的,只是化瘀活血,毒血出來了,人便沒事了。”
皇甫翰閉著眼,皺著眉,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那麼,臣便開始了。”
小卓子急匆匆地跑到屋外打水,卻迎面撞上了個人,險些摔倒。
“誰這麼匆匆忙忙地?走路不帶眼睛!”
定睛一看,原來是鳳闕宮的小丫頭水袖。仗著皇后的寵愛,沒吃過虧便不懂得宮裡的應變。
“原來是水袖姐姐。”小卓子是皇帝的貼身侍候,又是早年封下的二品紫衣。在宮裡,就是上等品數較低的侍衛見了,也得給他讓路,何況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早看皇后不順眼的小卓子,便將晦氣如數發作在水袖身上。這一聲姐姐含滿了酸味。
可水袖這個丫頭,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居然也沒聽出這麼一句話有什麼不對勁。
喜滋滋地應承下來:“嗨,就算本姑娘宰相肚裡能撐船不和你計較了。”她從胸前掏出一封信:“喏,這是我家主子給萬歲爺的私信。有勞您代傳了。”
“皇后娘娘寫的?”將信將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