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看著,無端覺得冷。身冷,心更冷,身疼,心更甚。
不過是一句話的時間,卻似過了億萬斯年。
為何……為何如此?
可惜,他沒機會再問一次為什麼了……
“主上。”
耳邊的聲音喚回深陷記憶泥沼的思緒,翩重箋揉了揉額角,視線迴轉,卻被那道藍綠光影刺痛了眼瞳。捂住左胸的手不受控制地輕顫著,眼底是痛楚盛放後的餘燼,“悉茨,你把我的心藏在哪裡了……”
曼珠驀地紅了眼眶,“主上。”
翩重箋垂下眼眸,“曼珠,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您沒錯,錯的是他,這是因果報應,合該他承受。”
“我沒心,不知道疼,可是悉茨不同,知道那些真相後,他該有多難過啊,我怕他承受不住,他有心啊,那得有多疼……”
“能有多疼,能比得過活活被挖出心臟的疼嗎?”曼珠哽咽嘶吼,“他這樣對你的時候怎麼就沒想想你會不會疼,你傾其所有去愛他,視他如命,就為他心喜魔都熒水潭而率兵攻下魔界,他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怎麼那麼殘忍,他怎麼就下得去手……”到後頭,已是泣不成聲。
“悉茨沒錯,一切皆因那人而起,千年前的恩怨便讓它在今日了結吧,曼珠,你說可好?”
“好。”
“當年,悉茨因他而殺我,今日,我便讓悉茨取他性命,曼珠,你說這樣合理嗎?”
“合理。”
115 無愛,何其難
穩住被強勁的氣流推出數步的身體,樞冥抬眼望向那被藍綠光影包裹住的人,眸光寧靜得近乎哀傷。
他知道,他已沒有資格以樞冥的身份面對那人。
他是御衿旋。是以最卑鄙殘忍的手段拆散九尾鳳仙與黃泉之主的人,亦是令九尾鳳仙葬身紅塵的罪魁禍首。
於繁間孤寂萬年的龍三太子不懂何為愛,他本能地認為愛是佔有,且必須是唯己所有。所以在看見那個令他心動的人被他人擁在懷中時,他徹底失了理智……
那是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卻造就了無法挽回的結局。
明明離不開繁間,卻一直停留在塵世不肯離去,還把那些記憶封在花朵裡幻化成人留在修羅宮,就連臉上那層面具都不曾卸下。這麼久了,他都快記不清自己長什麼樣了。
他做的這些,潛意識裡不就是在等待這一天嗎?等著那人接近,拾回記憶,撕裂假面,然後,了結一切。
不過是用千年時間等來一個贖罪的機會罷了。
唯有如此,方能心安。
一聲極輕的嘆息飄散在空氣裡,樞冥緩緩抬手。
“宮主!”流簾嵐止齊齊變了聲調。
抬起的手未因兩人的驚呼而停止,將那層薄到完全讓人看不出痕跡的人皮面具從臉上剝落,不過眨眼時間,漆黑如墨的夜晚,竟似生生被那面具之下的臉龐照亮了一般。
就連妖嬈都看呆了,這近千年來他每日每夜都在腦海中一遍遍不停地勾勒那張熟悉的輪廓。而現在,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他跟前,看著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他卻突然恍惚了。
他已不敢肯定當年那個擅自闖入他人屋裡說借我一張床,面上卻還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的人是否就是眼前這人?
雖過了近千年,那張臉卻是毫無改變的,可為何他卻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呢?
那時候,那張臉上,一派澄澈冷然,讓人產生一種能被那樣一雙眼望著已是莫大幸福的錯覺。而今,同樣的一雙眼,卻佈滿了憂傷。
是什麼改變了它?
或許,是愛吧。即便他不曾體會過那人的愛。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無愛亦無憂,無愛亦無怖。
無愛,何其難。若能無愛,他又何需至此。
不過是笑談。
畫堯一步一步走近樞冥,緩慢卻堅定,步履間不見絲毫猶豫。距離近了,面上的表情卻是看不真切。
只差一步了……
卻在這時,有人閃身擋在跟前。
嵐止右手緊緊握住劍柄,手背上的青筋因過於用力而暴起,“別靠近宮主。”冷硬似威脅的話語,自己卻未察覺,裡面隱含著若有似無的祈求。
隨著話落,盤旋於畫堯周身的藍綠光影緩緩消弭於空氣。
一切,似不曾變樣,又回到了原點。
畫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