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楚相惦記,本閣這就去一趟。”尉遲尚漳將信封收進袖籠內,大步向門外走去:“令史大人請回吧,本閣這就不送了。”
“是,微臣告辭。”紅衣令史又是一揖,斂裾退下。
見人已走遠,尉遲尚漳四下裡掃視一番,確認無人在側,這才又取出那信封來。
“……尉遲尚漳親啟。哼。這‘尚’字還是寫得彆扭。”嘴上點評過,他拆開封套,取出內裡的信紙來。
只得薄薄一頁。他小心拈著紙邊,凝神將其上內容一字一字攝入眼底。
而後,臉色突地一變,鷹眸中有豁亮的精光漸次綻開。
“來人!”他陡然放開嗓門,“替本閣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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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體內的蠱毒消解後,九王的身體恢復神速,到返回帝都時已能下地走路。如今他與赤帝一道前往翡城,這訊息自然是瞞不住的。
重華宮一早便得到了訊息,只怕舒家裡這會子是快要翻天了,壽王暗想。誰也猜不透陛下將九王帶回帝都的目的,畢竟謀逆一案已是麟華帝時代的舊事,若如今的赤帝打算赦免於他,那麼九王極有可能重回皇宮,繼續做他的皇親國戚。
他騎馬伴行在鑾輿一側,不時瞟眼看看車裡的小陛下。天驕一臉沉靜,遠不似從前那般活潑。他略微蹙起眉峰,猜想著究竟九王將受到何種對待。
忽然,車隊放慢了速度,及至停了下來。
壽王正在疑惑間,又見皇衛慌張來報:“陛下、壽王殿下!門下侍中與御史大夫兩位大人在前面攔下了車隊,不知是為何……”
“門下侍中?”壽王一愣。
他設想過各種人跑來阻攔御駕帶九王入城,舒家也好,楚家也好,可就是不曾想過尉遲尚漳也會來湊這個熱鬧。
天驕抬手撩起垂簾,小腦袋探出一半來,沉聲吩咐道:“二位大人必然是有話要說,既是如此,就請二位大人到這兒來。”
壽王暗暗向小陛下瞥去一眼,只見天驕臉上也浮起淡淡的疑惑。
尉遲尚漳與金庭秀由皇衛引著一路到得御前,兩人皆著赭紅底大團花朝服,官帽端正,玉帶緊束,連玉笏也毫不客氣地帶上了。這等架勢,分明就是來進諫的。
“想不到啊,連金大人也給弄來了……”壽王扶額苦笑:這尉遲尚漳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連京中素以冷淡低調著名的金庭秀也拖下水了。
尉遲尚漳與金庭秀執三跪九叩大禮,在鑾輿五步外伏地不起,嘴裡高呼:“請陛下三思!”
天驕暈頭了,索性叫人將車簾打起:“尉遲卿,金卿,你們這等打頭,是要讓朕三思什麼?”
“陛下,九王乃戴罪之身,與天子同行已是於制不合,如今您要讓他就這麼隨您入城,只怕帝都之內朝堂之上,引眾家不服啊!”尉遲尚漳再拜頓首,“臣懇請陛下三思,將九王暫且交給御史臺,以堵悠悠之口!”
金庭秀不言,只是跟著尉遲尚漳行禮。他這位御史大夫隨尉遲尚漳現身此地,便是意味著表明態度。
壽王瞧著天驕。小陛下的臉龐大半籠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
半晌,“……尉遲尚漳。”天驕定定地開口了:“九王不僅是戴罪之身,還是此次平定霜州騷亂的功臣。”
此話甫出,尉遲尚漳與金庭秀不約而同地皺了眉。
壽王亦是垂首不語。
這是不是意味著……小陛下打算赦免九王呢?
“陛下,臣斗膽。”尉遲尚漳深吸一口氣,再拜道:“陛下此番前往霜州,乃是不告而別,陛下欲置我朝廷於何地,置我赤國於何地?”
天驕臉色一黑——尉遲尚漳這老狐狸要同他算總賬了!
他偷跑出宮,擅自離京,叫宮中諸人一時手足無措,若叫景帝逮著,必定又是一頓好罵……可惜在霜州玩耍過頭,早就忘了這檔子事。天驕暗暗拭汗,心底哀叫不迭。
“陛下,把九王交給御史臺,於您、於九王,都有利無害。”尉遲尚漳領著金庭秀再拜。
壽王歎服:以私自離宮的名義為要挾,讓陛下吐出九王,若是不成,就端出景帝和朝廷眾家來施威。想到朝中如馮子秋之流的老古板,要是陛下真把九王帶進帝都,只怕朝會上又不得安寧了……唉,果真是老狐狸一條。
“請陛下三思!”見勢已成,尉遲尚漳再來最後一擊。
天驕的深沉小臉完全破功:
“朕、朕明白了,把九王交給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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