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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我?不敢不敢。”

“其實,大御所大人每日誦佛。這種修行,說明他心中時時刻刻充滿誠意。大御所大人在紙上書寫佛名,德有齋先生腳踏實地。人生只有一次,在這一去不返的時日刻下真實的足印。勝重以你們二人為師尊!日後如有所悟,還請不吝訓誨。”言罷,勝重臉上現出微笑,輕輕拍了拍胸口,“先生的忠告,永生不敢忘記。”

光悅突然抽泣起來,這種感傷決非微小的感情波瀾。在這無垠的空間和無盡的時間之中,自己和勝重活在同一個時日、同一片土地上,多麼不可思議。這是他真切體會到的感動。

“一期一會……”光悅低聲念著,唇邊浮起微笑。

光悅離開所司代府上,卻驚奇地發現自己的雙足居然未往自家去,而是朝著角倉與市宅邸而去。

角倉與市本名吉田與市,嚴格說來乃是光悅的書法弟子。不知從何時開始,除了書法,二人開始一起品茶,漸漸變得志趣相投,成為半師半友。在世人看來,與市許與茶屋一樣,都為光悅的擁躉。

角倉與市先前說過的話,正冷冰冰敲打著光悅的心。與市道,為了天下太平,必儘早令豐臣氏離開大坂城,這番話和今日數次被提及的“一期一會”的主旨,似起了小小的衝突。

“讓與市說出那樣的話,罪過在於我。”光悅本是善惡分明之人,他對秀吉早有不滿,真心佩服的武將只家康一人。然而,今日他為此備覺苦惱:我只是個器量狹窄之人,在這廣袤的世間,春秋往復,日月更迭,偶然降於同一個時世、同一片土地之人,竟彼此憎恨,相互嫌惡,當是何等羞恥之事!

忘記了一期一會的茶道真意的,乃是自己……光悅覺得,由於受了自己的影響,角倉與市才那般輕率地說出了應將秀賴趕出大坂云云。這世間的事並非那般簡單。生於同一時世之人,不論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人,都應彼此真誠相待,方為上智。

我絕不認為必須將秀賴放在大坂。但反過來,決然地把他趕出去,乃是不智之旁觀者所為。與市,拜託了,你必有良方,請你以寬大之心為天下蒼生念,怎樣才能在不引起禍亂的情形下,讓秀賴自己離開大坂城?

光悅覺得,不把這些說出來,心裡無論如何也不能踏實。也許因為方才被板倉勝重大大讚美了一番,再想到家康現在也許正在駿府虔誠地謄寫“南無阿彌陀佛”,光悅覺得,自己也須一步一步在大地上刻下《南無妙法蓮華經》。

對,這便是一期一會,我就低頭懇求與市,為了可憐的秀賴多多運用他的智慧與慈心吧,光悅尋思……

第二十八章 命有反骨

慶長十六年冬月初,伊達政宗提出,正式將淺草施藥院的索德羅神父邀請到府中佈道,這並非因為女兒——松平忠輝夫人的熱心推薦。起因是,他去江戶城時,將軍德川秀忠憮然道:“大御所寸暇不歇,每日淨書佛號,據云已完成一半了。”

今歲伊始,德川家康身邊不斷有人故去,使得他的無常之感益發強烈。政宗也知,自正月以來,訃告接連不斷。正月初三,由良國繁歿;正月二十一,島津義久薨;二月初六,火槍名家稻富一夢身故;二月二十七,山科言經又去。家康赴京期間,亦多有訃告接踵而至。三月二十三,本多康重亡故;三月二十四,北條氏勝故。政仁親王(後水尾天皇)即位大典之前,四月初七,淺野長政薨,享年六十有五。

大坂的力量就此大大削落,有感於此,政宗儘快促成了家康養女和兒子忠宗的婚事,於四月下旬與德川再結姻緣。

接下來,又有人不斷故去。六月初四,真田呂幸故;六月十七,堀尾吉晴故;六月二十四,加藤清正故……

得知真田、堀尾和加藤相繼亡故,連政宗都心有慼慼焉。他不只是對生死存滅感到憂懼,還為豐臣氏黯淡的命運幽思。就在不久之前,加藤清正還為了築造史上最華麗的城池,搬石運木時始終打頭陣,鬍鬚拂盪於胸前……此情此景亦永遠不再。

淺野、真田、堀尾和加藤,都是大坂的忠誠追隨者,即使器量和心念有別,也都忠貞不二。這群人好像被一起勾走了,離開了這個世間,這是否在暗示什麼?真田昌幸年六十五,堀尾吉晴年六十九,也可謂天壽。然而,加藤清正才五十一歲啊!

接下來,德永壽昌七月初十歿,名醫曲直瀨正琳也於八月初九離世,他才四十七歲。隨後,大久保忠鄰之子忠常也離開人間,年僅三十二。為此,忠鄰情緒低落,近來基本不再奉公。

然而,伊達政宗特意把索德羅請來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