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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錦繡江山的擁有者,若是不大氣,專攻那些陰柔詭道,江山雖不至於搖搖欲墜,卻會寒了人心。人心一寒,忠心也就淡了,辦事自不會盡職到哪裡去。滴水穿石,王朝的壽數一點點耗盡,擎天巨木倒塌,也不過一瞬的功夫。

聖人冷眼看了魏王這麼多年,只見魏王手段越發高明,並未見其心性寬和多少,才遲遲沒把魏王從容易得罪人的刑部調到更肥的吏部、戶部等地方去,又竭力栽培魯王。如今見魯王手段狠辣,看上去對人寬容體恤,實則狠辣不留情,心寒的同時,對魏王也有了幾分倚重之心。

刻薄寡恩再怎麼後患無窮,到底是身後事,魏王頗有手段,不至於將大夏江山給敗光。魯王雖也不至於如此,但他上位的話,聖人實在不能保證自己其餘幾個兒子的性命。

一個是“可能”,一個是“必定”,作為一個父親,會選哪個還用想麼?

再說了,魏王身邊還站著一個蘇銳,若魏王繼承這萬里河山,西域的安寧也算保住了。突厥的老一輩一旦死得七七八八,年輕一代與柔然沒那麼深的仇恨,指不定就停止內鬥,統一戰線,一道入侵中原了。若換做魯王即位,西域難安,長安也得出亂子,但……不立鍾婕妤為後,魏王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可立這個女人為後,或者將魏王記在悅娘名下?只怕悅娘和祚兒在九泉之下會氣得轉身就走,再也不等他吧?

想到嬌妻愛子,聖人的神色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周身透著的傷感和寥落卻是怎麼都掩不住的,匡敏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

也不知過了多久,聖人忽然問:“沈伯清呢?又去代王府了?”

匡敏服侍了聖人這麼多年,對聖人還算了解幾分,自然明白,聖人挺喜歡沈淮,覺得這小子聰明,懂分寸,識進退,又很會來事。當然了,最重要得當屬沈淮與代王府走得很近,為代王鞍前馬後的關係。如今問上一句,不像是要追究責任的樣子,故匡敏乍著膽子,直說道:“沈將軍與同僚換了休沐,今日不當值。”

果然,聖人沒半點惱怒的意思,淡淡道:“一定是去了恪兒府上,這小子,也夠可憐的。”

得您一句“可憐”,他就是再可憐,也不會可憐了啊!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沈淮歪打正著,堪堪號準了聖人的脈——聖人對長子愧疚得很,巴不得長子一掃憂愁,變得開朗,哪怕紈絝霸道也無所謂。偏偏代王被十年的流放嚇破了膽,成天縮在府裡看書下棋,除了上朝和去宗正寺,還有少的可憐,沒辦法推脫的宴會外,當真做到了哪都不去,謹慎得不像話,聖人看了,更加心酸。

他當然明白代王為什麼不出門,也知道代王就算出門也找不了誰交流——十年前與代王交好的人,要麼捲入梁王謀逆案中,要麼受了代王的誅連,要麼閉門自守,佯作不認識代王。前兩類未必還活在世上,後一種代王也不想沾。至於十年後還留在長安的這些勳貴,又是這等風口浪尖的時候,代王更不會去招惹。

聖人一向不喜歡自己的兒子與臣子走得太近,唯獨代王例外,他越見代王孤單,心中就越是酸楚,對沈淮通風報信,一心顧著代王的舉動非但不以為忤,還覺得沈淮很上道,不像那等白眼狼,得了富貴就翻臉不認人。

匡敏揣摩著聖人的心意,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代王殿下視沈將軍若子侄,沈將軍得了閒暇,十有八九*是往王府走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聖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長子前不久呈上來,稟告其第五子夭折的摺子,又想到秦恪的嫡長子死得不明不白,嫡幼子生下來沒兩個時辰就死了。這樣的孩子是沒福的象徵,連序齒也不能夠,巴巴被庶子佔去“第五子”名分的事情,情緒又低落起來。

他有心庇護長子,但他……還能活多久呢?

聖人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自然明白,只要他坐在這張椅子上,就有無數人削尖了腦袋想得他歡心,求得榮華富貴。易牙烹子遺臭萬年,歸根究底,還是他諂媚太過。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為了討好皇帝,殺死親爹孃,犧牲親兒女,出賣姻親,背叛朋友……在絕對的皇權面前,禮義仁智信都站不住腳,只要是“皇帝”,無論做多麼不合理法規矩的事情,都會有人絞盡腦汁幫他找理由。

太祖痛恨生父,不立先祖七廟,不認祖歸宗,那又如何?多得是人為太祖找理由,對太祖報復陳家的行為,大家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這等人倫大事都可以被罔顧,友悌又算得了什麼?聖人還沒天真到依靠“繼承者的良心”上去,思來想去,只有將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