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汪亦適說,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用了。
肖卓然說,皖西解放前夕,鬥爭形勢非常嚴峻,我們這些搞地下工作的,要負責情報,要負責護城,還要負責聯絡進步人士,動一發而牽全身,因此我們慎之又慎。地下黨負責人陳向真同志要求我在離開江淮醫科學校的前一個小時,不許暴露身份,必須堅持到最後,把馮百善和馬庚河抓獲,我才能脫身到風雨橋頭。但是,你當時是劃在進步青年名單裡的,所以在最後的關頭,我們號召起義,你是重點物件。你沒有接到雲舒的信嗎?
汪亦適老老實實地說,接到了,但我當時心情很矛盾。後來我是準備去風雨橋頭,陰差陽錯耽誤了,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今天。
肖卓然說,不過不要緊,你是學醫的,本質上講,不是革命的敵人,只要你認真改造,新政權還需要人才,你會有出路的。
事後汪亦適有點懊悔,皖西解放後他和肖卓然第一次會面,他應該向肖卓然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尤其應該說清楚他是因為去勸說鄭霍山同行,才耽誤去風雨橋頭的。但是轉念一想,瞬息之間,物是人非,他和肖卓然已經是兩個世界兩重天了。肖卓然來看他,是以勝利者的身份看望階下囚,居高臨下,不容置疑,那口氣完全都是教訓的,就像老子對兒子。是過於敏感的自尊心把他說清楚的道路給堵死了。
第二天傍晚,肖卓然又來了,這次是來找鄭霍山談話。但是鄭霍山不領情,鄭霍山對管教幹部說,他來看我,為什麼還要把我叫到外面去,我們這裡難道是麻風病院?
管教幹部知道肖卓然是皖西解放時期的大功臣,是原皖西地下黨工委書記、皖西解放後的警備區政委和軍管會主任陳向真最器重的年輕幹部,因此對肖卓然很尊重。管教幹部說,肖卓然同志工作很忙,日理萬機還來看你,是為了挽救你。這裡人多嘴雜,單獨會見你算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不要不識好歹。
鄭霍山說,我頑固不化、死有餘辜,我不需要人挽救,讓他滾蛋。
管教幹部十分惱火,出去對肖卓然說,鄭霍山裝病,他可能不好意思見你。
肖卓然早已瞭解鄭霍山的情況,知道這傢伙鬼迷心竅軟硬不吃,眼下正在絕望狀態,就說,請你帶我到他的宿舍看看。
肖卓然見到的鄭霍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鄭霍山坐在宿舍的一角,兩手攏在袖筒裡,身下是一堆稻草,眼角是一堆眼屎。門口一暗,肖卓然高大的身影就推到了眼前。鄭霍山不理不睬,也不看肖卓然。
肖卓然說,鄭霍山,你難道還沒有看清形勢嗎?天下已經是人民的天下,你為什麼還要鬼迷心竅?
鄭霍山揉揉眼角說,你是誰,有何貴幹?
肖卓然說,鄭霍山,我只想跟你說,你夢想的天堂已經被人民戰爭打得粉碎。你是江淮醫科學校的高才生,雖然身份是國民黨軍醫學員,但是你本人並不是國民黨員,也沒有做過罪大惡極的事情。新政權寬宏大量,給予一切願意悔過自新的人出路。何去何從,你自己掂量。
鄭霍山說,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你滾蛋吧!
管教幹部很生氣,呵斥道,鄭霍山,你怎麼能這麼跟肖同志說話?肖同志苦口婆心是為了挽救你,你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四面八方 第一章(13)
肖卓然笑笑說,沒有關係,我瞭解他,他就是這麼個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鄭霍山,我跟你說,我們不放棄對你的教育,總有一天,我們會讓你看到新政權的光明,會讓你心悅誠服地改變立場,回到人民的懷抱。
鄭霍山歪起腦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睜著的那隻眼不看肖卓然,看牆,冷笑著說,那你就等著吧,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媽的天天只給小米稀飯吃,我沒有力氣跟你磨嘴皮子。
雖然會見鄭霍山無功而返,但是肖卓然並不感到意外。時間,他知道鄭霍山需要時間,時間能夠改變一切。
程先覺的情況比汪亦適和鄭霍山要好得多。程先覺在起義骨幹學習班當學員,這個班裡的學員,多數是解放前夕響應解放軍號召、率部起義的國軍軍官,有些還是原先未暴露身份的地下黨員。有個非常重要的訊號是,跟黨政學習班一樣,起義骨幹學習班的成員,也發了解放軍的軍裝,帽子上有洋鐵皮五角星帽徽,這就意味著他們在政治上已經是新政權的同志了。這些人學習結束後,多數要回到皖西城,在政府各個部門尤其是技術單位任職,各盡其能,人盡其才。程先覺相對自由,學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