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味,吃其他地方的鯰魚少了油不行,但是山灣堰塘裡的冷水鯰卻可以不要一星油,只要摻些清水,放點鹽巴,再拍一塊生薑,等水開了放進魚塊,不多時就成了一鍋香氣撲鼻的魚湯,湯汁乳白,濃得跟豆漿似的,養人得很。
我剛出生那陣我爹就找村裡的張端公給我算過命,說我命中忌水,所有他們嚴禁我去洗澡,我的堂兄們去,也不敢帶我。我洗澡只在家中的大木盆裡,由我娘伺候,用燒得溫熱的水從頭到腳地洗,這遭到我的堂兄們的笑話。後來我爹去山灣堰塘或者秦河裡洗,帶了我兩次,發覺我水性還不錯,就沒有怎麼嚴管了。
去年我最累,但是洗澡的次數最多,因為要清洗一身的汙垢汗泥,尤其那種桑葉的漿汁,如果不及時清洗掉,就成了黑色,而且粘在身上,油漆似的摳都摳不掉。每當勞作下來,我就跟著我的堂兄們來到山灣堰塘,站在埂子上,脫得赤條條的,雙腿一縱,嗖一聲,離弦的箭一樣刺進鏡面一樣的水裡。遺憾的是因為時間緊迫,我們沒有機會潛到水底,在那些石縫裡摸鯰魚,只能趕緊清洗乾淨回家,因為家裡總是有太多的事情要我們去做。
上了岸,在啟動回家的腳步時,我五哥總是要回頭戀戀不捨地看上兩眼,然後發誓似的說,等忙空了,我們來好好摸上一天魚,我一定要摸它十條八條。
我五哥的水性是我們幾兄弟中最好的,有人跟他打賭,說我丟五分錢下去你能摸上來,我就輸你一塊錢。五分鎳幣丟下去,晃了一個白臉一下子就不見了。我五哥一個猛子紮下去,水上的漩兒平了,水面只剩下一圈一圈波紋,波紋一圈一圈地也平了,水面就跟鏡子一樣平整光潔。有人尖叫起來,說老五怕是被水鬼纏住腳了。我們卻不急,因為我們深知我五哥的水性,他可以憋氣長達兩三分鐘。我六哥一直不服他,跟他挑戰,兩個人在臉盆裡憋氣,結果我六哥把腦袋抬起三次了,我五哥依然把腦袋埋在水盆裡,不時咕嚕咕嚕冒兩個小小的氣泡。突然,我五哥一下子衝出水面,高舉的手上捏著一枚銀光閃爍的鎳幣……
在我和我的幾個堂兄中,我六哥的水性是最差的,他有個綽號,叫“秤砣”,意思是說他下水不是浮水面上的,而是跟秤砣一樣往水裡沉。這話有點誇張,不過我六哥的水性確實很差,他也笑稱自己是旱鴨子。我們會很多種鳧水姿勢,比如潛泳,蝶泳,蛙泳,踩水,倒遊。我六哥卻只會狗刨澡,把水撲騰得轟天響,劈里啪啦水花飛濺得老高,卻鳧不動。有時候一不小心鳧到水深處了,嚇得趕緊往回鳧,手忙腳亂,一臉慌張,叫我們看了實在感到好笑。
我三叔歸家在即,我和我的幾個堂兄在一起商量是不是該給他準備點啥。我六哥似乎很熟悉班房裡的生活,他認為我三叔的病是在班房裡得的,因為裡頭確實吃得很糟糕,沒有油水,每天的伙食只有八兩三,他的病一定是營養不良造成的。我們商量的時候並沒有把我六哥計劃在列,他幾次搶住話頭進行發言,我們都沒有理會他,他也察覺出來了,悻悻的,很不甘心,拍拍抱在懷裡的槍桿,說,前幾天我在斑竹林看見了一隻獾子,沒追上,不過它絕對逃不過我的手心,等我把它一槍斃了,他回來就正好補,獾子燉當歸,大補呢!有個傢伙捱了槍子兒,血流了幾盆子,眼見就要沒戲了,吃了一隻獾子燉當歸,第二天就滿山跑了。我大哥白了我六哥一眼,說,吹啥牛呢?看吹破了難得去找針線縫。我六哥急了。我二哥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乜斜著我六哥說,你要真有那心腸,就去山灣堰塘摸些冷水鯰起來。三叔得的是胃病,爹跟人家打聽了,用冷水鯰煮稀飯吃,連著吃一個月就好了。我三哥一聽,笑起來,說,你……你又不……不是不曉得,老……老六是秤……秤砣,他、他怕沒……沒哪個本本事吧。我五哥也笑起來,說,要吃冷水鯰還不容易嗎?等等水再暖和些,我去摸就是了。
鄉村惡少 33(2)
別說冷水鯰,就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他啃得動,我也給他捅兩個下來!我六哥噌地站起來,面紅耳赤地說。
我們不要星星,就要冷水鯰!我大哥挑釁地看著我六哥。
你們等著瞧!我六哥抱著槍,憤怒地離開了。
我們鬨笑起來。
他是去用槍打鯰魚去了麼?我四哥笑著問。
他吹牛去了,把鯰魚吹上岸來,然後用槍打!我五哥說。
於是我們又笑。
沒準他還真的能弄到鯰魚呢。我說,你們別小看他,他本事大得很呢!
咋弄?我大哥看著我。我大哥一直對我不滿意,他認為我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