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下拾桑葉的情景,我便有一種揪心的痛。
六、驀然回首(3)
松房外公到了晚年時,不幸患上食道癌。而第一個發現身患癌症的人恰恰是外公自己。他當時以極其冷靜的態度對待自己的疾病,積極地配合醫生做各種各樣的治療。也正是從那時起,外公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一本本珍貴的日記,詳細地記錄了他老人家一生的追求和嚮往,以及他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如何與疾病搏鬥的心路歷程。讀了,讓後人感慨萬千。
儘管醫生對外公的病進行了不懈的、精心的治療,無奈癌細胞轉移,損壞了許多其他的重要的器官,終因不治,外公於1982年在北京謝世,終年81歲。從那時到現在,歲月悠悠已經流過了二十多年。但每每想起他老人家對我的寵愛,我的思緒仍如脫韁之馬,我的視線仍會被淚水模糊,於是我用思緒作筆、用淚水作墨汁,將我久久的思念灑在紙上。
松房外公的一生,是值得人們紀念和緬懷的一生。因為他畢竟不是一顆流星,瞬息即逝;他是一顆恆星,悄悄地升起在繁星燦爛的宇宙,默默地閃耀著獨特的色彩,經久不息。
2嘯伯一生口碑載道
奚嘯伯,是我外婆奚稚梅的親弟弟,我的舅外公。
早在上個世紀40年代之初,嘯伯先生就被譽為京劇界的四大鬚生之一,是老生行當中一位卓有成就的表演藝術家,是那個時代家喻戶曉的一代風雲人物。
嘯伯先生本名承桓,祖姓喜塔臘氏,亦為滿族正白旗人。其祖父曾任清廷理藩院尚書,後來入閣拜相,做過中堂,也稱“裕中堂”。辛亥革命之後,清王朝覆滅,他的家道也隨之中落。
嘯伯先生自幼受到嚴格的啟蒙教育,並自6歲起愛上京劇,11歲正式拜言菊朋先生為師。16歲那年,毅然放棄讀書升學,掙脫了家庭的重重阻力,正式走上了藝術生活之路。
16歲的奚嘯伯就已懂得如何下苦功夫學戲。那時他家住在安定門二條,早晨喊嗓子,總是一直走到安定門,一路走一路喊。下午晚上,則打靶練功,如此這般,五年如一日地勤學苦練,使他在學戲的過程中初見成效。
19歲那年,嘯伯由票友而“下海”。從此,不斷與各種名人搭班演戲。26歲時,開始與梅蘭芳先生搭班。他領銜主演的著名戲劇有《四郎探母》、《寶蓮燈》、《打魚殺家》、《二進宮》、《白帝城》、《四進士》、《三國志》等數不勝數的戲劇。他一生匠心獨運,其唱功和扮相都有獨到之處,讓人百看不厭,久聽不煩。
嘯伯先生一向刻苦好學,每演一齣戲,必要搞清戲的歷史背景,戲中人物的出身、經歷、歲數、脾氣、秉性等。除此之外,他還不斷地潛心研究有關京劇的發聲、噴口、吐字的發揮。他主張透過唸白的聲調、語氣、感情去刻畫人物的內心世界。他的表演,歷來是細膩而洗練,大方而飄灑;既注重神韻,又追求意境。即使是在他成名之後,他仍舊虛心好學,博採眾長、相容幷蓄,以勇於創新的精神繼承、發展了京劇藝術的表現能力,創造了許多優美感人而又讓人耳目一新的人物形象。
嘯伯先生不僅唱戲功底好,其為人也是有口皆碑的。他的生活風度溫文儒雅,誠懇謙和,跟徒弟相處,他總是待如家人,和藹可親、毫無名人的大架子。當今著名書法家、博士生導師、名票歐陽中石教授就是他的得意門生。平日裡,他談吐風趣,朋友成群。除了唱戲以外,他亦喜好歷史、讀書和書法。
嘯伯是我外公和外婆府上經常來訪的親戚加友人。每每來時,總會給我外公講戲,且是邊講邊演,熱鬧非常。嘯伯舅外公非常喜歡我外公的國畫,我外公同樣欣賞嘯伯舅外公的戲,他們生前彼此之間的感情甚篤。
那時,在我孩童的眼裡,嘯伯舅外公不過是一個很慈善的老爺爺,總是和顏悅色地、慢慢地和我講話。他很喜歡小孩,對我更是疼愛有加。他每次來訪,一定會帶一件玩具禮物送給我。在所有的禮物中,有兩件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其一,是當年中國還不多見的兒童腳踏車。車子是清純的栗色,既小巧又靈便,既可室內行走又可戶外遠足。其二,是一件更加別具一格的玩具,與我其他的玩具相去甚遠。玩具是一對泥塑的老兩口,兩人的頭部都是可以活動的。只要用手輕輕一碰,兩人便可相對點頭。兩位老人分別坐在兩把形象逼真的椅子上,全戴著金絲眼鏡。所不同的是,老爺爺手握著報紙,老奶奶卻忙著穿針引線。兩位老人雖各有事做,可卻在百忙之中,相對一笑,這一笑,仍似當年,情真意切。這種玩具,只能看不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