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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肖平渾濁的雙眸轉了轉,唇角微微動了動,聲音微不可聞。面色卻稍稍和緩。

“媽,我這就給你盛粥。”一手抹乾淨鼻涕眼淚,一手毛躁地準備碗筷。

“雪晨呢?”肖平目光四處搜尋。

肖川頓了頓,繼續一小勺、一小勺往瓷碗裡面舀著黃米粥。

“他去買你最愛的火龍果了。”小心回答,小勺不停地在盛滿粥的碗中翻攪。

肖川為肖平在背後墊好枕頭,小口小口地喂起來。

“媽,小時候你也這樣餵我嗎?”吹吹勺裡的粥,送至肖平嘴前。

“不然呢?兒大不中留。”抿了一口粥,無奈的口氣。

“媽,對不起。”低著頭,溼了眼眶,怎麼都不肯抬起,“呼哧呼哧”努力平復著。

“傻孩子,你是媽的孩子,媽永遠愛你。為你吃苦受累、勞心勞力,媽都是心甘情願的。天下間,每個母親都會如此。”吃著粥,恢復了一些氣力。

“媽,我不喜歡女孩子。”正式出櫃。

“媽豈會不知?媽雖然不是什麼先進女性,但也不落伍。你和雪晨的照片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只有你們半張臉。可是,你是媽的孩子,我怎麼會不認識?這麼些年,你從來不帶同學回家。雪晨一到家,我就認出他是照片中的另一人,而且,一和你說話,他的臉就不自覺發紅。媽就更肯定了。去年寒假,你每天都忙著和他煲電話粥。打電話的時候開開心心,掛了電話就悵然若失。要不就對著電話發呆。這不是相思是什麼?你的身體這麼好,又沒有缺陷,對女孩子卻不理不睬,媽早就猜疑了。傻孩子,你們都沒有錯。可是,你要知道,每個母親都盼著自己的孩子好。媽雖然知道你們沒錯,可是,真的看見,還是會受不了。就好像死亡,每個人都知道死亡是必然的,卻都對死感到害怕和忌諱。於是,便有了鬼的說法。人們說鬼,無非是為了強調他們是人,是世間的正統。人們說同志,也是為了強調他們喜歡的是異性,是和大多數一樣的。其實,人在世間活,鬼在陰間走。異性戀有愛情,同性戀的感情未嘗不真,甚至要比異性之間的感情更深、更純。因為不易得到,他們更懂得珍惜。臉還疼嗎?”肖平的話春風一般,溫暖、柔軟,一點一點撫平了肖川疙疙瘩瘩的心靈創傷。

“媽,如果你早點原諒爸,也許一切都會不同。”這個問題,肖川早就想提及,但怕肖平難過,現在,正是時候。

“或許吧。那是媽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當年,他離開家第二十九天,來家求我原諒。我怕鄰居說三道四,最終沒有答應你爸,害得他淪落異鄉那麼多年,最終也不得善終。他是我的初戀,我的依靠,我的另一半,我何嘗不想原諒他?就是因為當年那一時的膽怯,造成了現在的局面。他的生命定格在咱家的那個街道,他還拿著十一朵紫色玫瑰,花語是一心一意的愛。他一定是來看我的,如果哪天他來了,我一定會答應,一定。十二年,匆匆一瞥,關於你爸的流言何曾止過?沒了流言,有些人會活不下去。如果自己都不快樂,還活給誰看呢?只要真正用心,何懼流言蜚語?”回憶昔年光景,肖平紅了眼眶,字字均是流年沉下的睿智。

此時,夏雪晨已至門外多時,肖平的話他聽去大半,想到夏雪的不理解,想到父母的早亡,想到林遠的不幸,心中有感,撲簌簌直淌淚。開明至此,情何以堪?

“阿姨。”夏雪晨一下跪倒在肖平面前,雙眼通紅。

“雪晨,快起來。”肖平一邊說,一邊推肖川。

“小晨,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肖川一把將夏雪晨扶起,緊緊抱住,再也不想鬆開。

馬德說:“記住,這個世界,沒有一種痛是單為你準備的。因此,不要認為你是孤獨的疼痛者。”夏雪晨、肖川、林遠,他們只是一些沒有安全感和歸屬感的孩子。他們受過太多世俗的傷,只想採取一些與世俗稍顯不同的方式來生活,沒有人告訴他們,是對還是錯。可是,如若沉入世俗的洪流,他們只怕會重複傷痛,復刻不幸。

他們的快樂寄生於世俗的縫隙,他們不奢望天下大同,但求世人提及他們的時候,理智尚存,抑或一帶而過,那便是最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