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還是這個欄目,報道了在西江省東城市外環路上,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一輛拉沙石的泥頭車,在一個路口拐彎的時候,把一輛正常行駛的摩托車,卷在了車輪下,摩托車上的三個人,當場斃命。泥頭車後面的兩排車輪,從這輛倒下的摩托車上面碾過,三個人一個被從頭部碾壓,兩個被從胸腹部碾壓,現場的畫面慘不忍睹。後來經交警查實,摩托車上的人是一家三口,夫婦兩個都才三十多歲,在廣東東莞的一家鞋廠打工,他們夫婦兩個,帶著一個八歲的男孩回家過年,從廣東東莞騎摩托車,已經走了四百多公里的路程,眼看著馬上就到家了,他們家是東城市郊區下面的一個鄉鎮的,離他們的出事的地方,只有區區十幾公里路程了。
看了這個報道,王一鳴感同身受,止不住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想到,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考上大學,說不定自己的命運就是這個樣子的。改革開放幾十年,我們的國家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出現了許多有錢人,他們可以和國外的富翁相比,一點也不遜色了,可以天天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一擲千金,絲毫也不吝惜。
但是,在廣大的農村,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有這樣一大批人,他們收入低,或者乾脆沒有固定的收入,靠撿破爛或者小偷小摸為生,得了病沒有錢看,小病往往會拖成個大病,最後悽慘地離開這個世界。他們一天一天,掙扎在死亡線的邊緣。
有的在外面打短工,那些又髒又累沒有人乾的活,他們幹。為了掙錢餬口,他們下煤窯,挖礦山,在地下幾百米的巷道內,每天和死神擦肩而過。他們過著奴隸一樣的生活,說是當牛做馬一點也不過分,網上有個笑話,調侃農民工的日子,說是一天一天,吃的比豬都差,乾的比牛都累,活的連狗都不如。他們是新時代的“包身工”,是“蘆柴棒”,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弱勢群體。
他們無聲無息地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又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他們是天量財富的創造者,正是由於他們機器人一樣的勞動,中國才成為了世界第一的製造業大國。他們辛勤的勞動,創造了城市的高樓大廈,霓虹閃爍,還有百貨商店裡那堆積如山、琳琅滿目的商品,但是,他們又是命運的棄兒,他們微博的工資收入,不能夠帶來命運的根本改變,他們省吃儉用,一年的收入,竟然買不起城市裡的一平方米樓房。他們只能像候鳥一樣,輾轉在城鄉之間,直到年老了,再也幹不動了,他們就回到屬於自己的破敗的鄉村,在那裡,度過殘生。他們這個時候,已經是年老體衰,甚至是滿身的傷痛,他們被城市所拋棄,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世界。
這就是中國幾億打工者今天共同的命運。
每每想到這一點,王一鳴就心如刀割,他困惑,他迷茫,他無奈,他在思考,怎麼樣才能走出這個謎局,為什麼中國人這麼勤勞卻不能致富。少數人暴富,多數人貧窮的社會,怎麼能夠永遠和諧?有一次在北京,和魏正東聊天的時候,他問魏正東:“正東兄,你是研究經濟問題的學者,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魏正東鄭重其事地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些問題,都是一天一天積累下來的,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中國的改革開放,從第一天開始,就是一個沒有長遠規劃,沒有戰略設計,沒有細節考量的籠統的模糊性的表述,按照偉人的表述就是‘摸石頭過河’。至於改革開放的過程中究竟要過什麼樣的河,河裡有險灘或者暗礁怎麼辦?什麼樣的石頭可以摸,什麼樣的石頭不可以摸,摸不著石頭怎麼辦?莽撞地硬過河溺死了怎麼辦?嗆水了還過不過?對這些必然會出現的問題,幾乎沒有做過什麼嚴謹的論證。只是說‘要大膽地試,大膽地闖’。所以,中國就像一列按照慣性高速運轉的火車,越開越快,速度第一,其它的都靠後。幾十年下來,積累的問題越來越多,到了今天,成了連環套,一個套著一個,想解決這個問題,那個問題就帶出來了。你看,農民工打工這一項,就牽涉著農民增收難,農村土地有限,人均不到一畝耕地,靠種莊稼連維持基本的生活都困難。不出去打工,根本揭不開鍋,要看病吧,要買農藥化肥吧,要應酬紅白事吧,子女上學,老年人養老,都要靠出去打工掙錢。青壯年勞力出去了,村子裡都是老弱病殘的天下了。這樣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就出來了,農民工融入城市的問題,城市的房價太貴問題,農民工兩口子的夫妻性生活問題,子女的教育問題,城市的賣淫嫖娼問題,社會治安問題,甚至火車票問題,等等等等,一系列問題都來了,怎麼解決?牽一髮而動全身,扯起葫蘆連著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