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力氣,用力的甩開鬼子兵的手,自己轉身向坑裡跳去。
“好樣的!”渾身上下沾滿鮮血的周玉升大聲喊道。
鬼子軍官似乎現在才開始生氣了,就見他東洋刀猛力地往下一揮。站在坑邊的鬼子兵們鐵鍁一掄,剷起土向坑裡填去。
四周的鄉親們洶湧起來,雖然沒有人說話,但都不約而同地向中間擠去。
鬼子的機槍響了,雖然不是射向人群,但也足以制止人們的腳步。
站在坑裡的周秉新一動不動,任憑飛揚的黃土砸在他的頭上、身上,他那血肉模糊的臉上經黃土一摻和,顯得更加的不可名狀。
土漸漸埋了上來,他的雙腿已經全部的埋入黃土裡,可週秉新竟然一副沉思的樣子慢慢把頭低了下去。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天異
漸漸埋過了周秉新的小腹,胸口也被埋住了一半,明出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直到這時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把頭抬了起來,似乎剛才他真的是在沉思。
只見他一隻獨眼朝站在坑頂的人群掃來掃去,腦袋一邊艱難的左右轉動著,一邊躲避著飛來的一鍁鍁黃土。
一開始周秉新對飛來的黃土無動於衷的時候,人們大都在小聲議論著。
呂決對他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姿態也是感到不可思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會想什麼呢?呂決自己甚至都很難去做換位思考——一個從沒嘗試過活埋這種新鮮體驗的人根本無法想象被活埋者最後關頭的心理變化。他呂某人並不是真正的心理學家。
就在人群當中“嗡嗡”聲愈演愈烈時,周秉新突然抬起頭在人群當中搜尋起來。站在四周的人們一下子鴉雀無聲。
外圍的人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都想擠進去看個究竟,而裡面的人又怕被擠到坑邊的鬼子兵身上甚至是被擠到坑裡去,便也用力往後退。人群猛烈地晃動起來,就像暴風雨中的麥子地,忽而湧向這邊,忽而又湧向那邊。但是誰也不說話,聽到的只有雜亂的腳步聲和鬼子兵們剷土的聲音。
此時人們看到周秉新盯著一個地方不動了,並且從他那隻被黃土迷得渾濁不堪的眼睛裡射出一股異樣的光芒。人們順著周秉新的目光看去,那裡站著的是他那個嘴唇已經咬出血的小媳婦。
起風了,呼呼啦啦的西北風吹亂了小媳婦的鬢角,也迷離了她的雙眼。
黃土已經淹沒了周秉新地頸部,只見他地臉因為血液上湧的原因已經變得赤紅。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似乎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突然,周秉新和他的小媳婦一起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小媳婦猛地一下向坑裡撲去,措手不及地人們誰都沒來得及伸手去拉她。
就在她剛剛衝到坑邊時。
周秉新嘴裡發出一串急促的怪叫聲。塞在空眼窩裡的爛棉花套子“噗”地一下崩了出來。一股血箭激射而出,噴了恰恰衝到坑邊地小媳婦一身一臉。
人群像凝固了一樣不再晃動。就連手裡拿著鐵鍁的鬼子兵們也忘記了繼續往坑裡填土,全都直愣愣地看著只剩下一顆腦袋露在外面的周秉新和坑沿上那個呆若木雞渾身是血的女人……
這血淋淋的場景是令人厭惡的,厭惡得就像一場噩夢。而且這噩夢還在繼續,就在人們全都沉浸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時。正午的陽光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蹤影,黑暗就像惡魔的雙手一樣在人們絲毫沒有覺察到地時候突然降臨。
這似乎是由一個噩夢演變成了一串永遠都無法醒來地噩夢,凡是經歷過這一幕的人多年以後都無法將這個噩夢清除掉。甚至那個殺人不眨眼地日本軍官竟因此得了妄想症。在一個月後切腹自殺。
噩夢中地人群覺得一下子掉進了十八層地獄,更像是一群炸了窩的螞蟻,在黑暗裡哭喊著,衝撞著,擠壓著……
第一個意識到日全食地是呂決。
當小媳婦向坑裡衝去的時候呂決一把沒有拉住她。周秉新一股血箭把她噴呆在坑邊時呂決也是極為震驚,這是他有生以來看到過的最為離奇的景象。就在小媳婦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當口,椅子裡的老秀才一下子暈了過去。
呂決認為不能再讓周玉升醒來後繼續往下看了,便把他抱起來往人群外面擠去。剛擠出人群,日全食開始了……
黑暗在沸騰。
許多人都在哭。許多人都在呼喊;但哭泣的像是在乾嚎。呼喊的更是沒有一句連貫的句子。人群開始向四周擴散,有人跑過來。被彎腰護著老秀才的呂決絆了一腳。一個跟頭翻在地上就此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