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不久,他們班的節目便在班會上定下了,是兒歌串燒。選的是頗典型的幾首兒歌,由幾位素日裡嗓子好的男生女生擔任主唱,又選了比較齊整的同學伴唱。末了,老師撫了一下掌,手指在剩下的人裡邊點了點,有她。他站起來,說,剛才老師最後點到名的人,放學後留下來排練三十分鐘。
她半晌都沒反應過來,直等的他坐下來,她才把腦袋湊過去,問,排練什麼?
合著剛才你都沒聽吶。他看著她,笑容淡淡的,卻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當然是練舞啊。你之前可答應了啊……
她真的……寧可他說的是練武。
她真是有點兒緊張兮兮了,容不得她不緊張,她半天冒出來一句——我不會跳舞。
要的就是你不會,舒晴晴,這是兒童節,兒童節懂不懂?他突然的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她說不清是心裡熱了,還是臉上熱了,總之,稀裡糊塗的就這麼應了下來。
這練舞說起來,真不能叫練,毫無章法的,得叫即興發揮。這樣一來,她更沒了理由退出。
放學後,她追著他丟石子——韓君墨,你故意的,鐵定是故意的。他不置可否,趟著腳踏車,拍了拍後座,示意她坐上去,說,快點兒,明奶奶做了好吃的等咱。
他載著她,她仍是心慌,一直問他,說,現在好了,我到底要怎麼跳呀?
腳踏車被他騎的不急不緩的,轉彎、響鈴、上坡路、下坡路……路邊的樹木被風吹過,樹葉唰唰的聲音彷彿就響在耳邊。
在他家中,她吃著明奶奶端來的蜜赤豆,樂呵呵的看著他對著電視機做小動作。他側臉看她,說,瞧見沒,你就隨便跳,越隨便就越自然,咱們過的可是兒童節。兒童是什麼,兒童就是得天真無邪。
她嘴裡含著蜜赤豆,含糊不清的說他。本來,他跟她一般大,做什麼總是擺個少年老成的譜兒來。後來,明奶奶搬來把小凳子,遠遠的坐著,看她跳舞……當然,她自己沒法子把那甩甩胳膊,踢踢腿,故作可愛的一系列動作當做是舞蹈。。
哎喲喲,這歌兒連我這老太太都會唱了哩。明奶奶看著他們,笑眯眯的說。
她便問明奶奶,奶奶,我是不是跳的特難看?
誰敢說咱晴丫頭跳的不好,奶奶第一個得反對。明奶奶笑出來。
兒童節那天,校方是邀了學生家長一起來觀看錶演的。他跟她都沒有能過來觀看錶演的家長,明奶奶便充當了一回大家長的角色。後臺化妝的時候,老師在她們每個人臉上都抹上了一圈紅到詭異的腮紅,每個人都指著自己旁邊的同學,興奮又好笑到不行。
只有她,她見著鏡子的自己,臉上塗了兩坨玫紅色的腮紅,像是個要逗趣兒的小丑。
他那天的任務是開場主持,臉上的腮紅並不比她少,可不公平的是,他的妝怎麼看都不覺得怪異,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明奶奶拉著他們兩個,左看看,右看看,一個勁兒說,真俊哪……她也不知明奶奶說的到底是哪個俊,可總歸不會是她吧。
她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連挖個洞鑽進去的心都有了。
他偏還衝著她笑……真是,煩死人了……
甘文清的視線有些模糊。
明老太太顫微微的揉著甘文清的手,說:“晴丫頭哇,你上哪兒去了……可算找到你了,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小墨兒,小墨兒啊……”
甘文清沉默了半晌,吸了一下鼻子,攙住明老太太:“……明奶奶……您認錯人了……”
“認錯人?”明老太太渾濁的眼睛裡,有一絲清明閃過,她轉了一下臉,喃喃自語著什麼。
甘文清轉過臉去,清了清喉嚨,平緩了一下呼吸。
她握住明老太太的手:“明奶奶,我是文清,甘文清,去過落英街幾回的,您還記得嗎?”
明老太太睜著眼睛,仔細的看著甘文清。
甘文清察覺到明老太太的不對勁,所有的心緒都被她強壓了回去,她攙著明老太太,問,“您怎麼會來這兒,有誰陪您過來嗎?”
她說著,伸手去摸手機。一旁的簡醫生忙從她外套裡找到手機,遞給她。
甘文清接過來,對簡醫生點了一下頭。
“晴晴啊,你怎麼不認奶奶了呢。”明老太太哽著喉嚨,抬手捶了文清肩膀一下子。
老太太並沒有多大的手勁兒,這一下,並不算疼,甘文清卻終於忍不住,眼淚一下子滾出來,她用手背抹掉那帶著鹹味的液體。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