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敗怔了一怔,心道:“她莫非是想以此暗示我不要藏私?”抬首對上曲非煙溫煦流轉的眸光,又不由暗暗思忖:“應是我多疑,想來她是真正相信我才會如此。”目光又漸漸柔和了下來,道:“我所習之武功,叫做‘葵花寶典’……”說到此處語聲一頓,復又接道:“這葵花寶典雖然威力極大,卻並不適合女子修習,待我好好思忖一番,從中截出一套適合你修習的心法來……你可聽說過平一指?”曲非煙道:“‘殺人名醫’平一指我自然是聽說過的。師父提起他,莫非是想讓我向他求醫?”東方不敗點了點頭,道:“三尸腦神丹之事是我思慮不周,若能讓他替你調養一番,說不定便可以去了那頭痛的後遺症。”曲非煙沉吟道:“我記得平一指曾有言:‘醫一人,殺一人。殺一人,醫一人。醫人殺人一樣多,蝕本生意決不做。’區區頭痛之症,又怎抵得上一條人命?”另一句話卻停在了喉間未曾說出:“若他讓我殺些不相干之人也便罷了,若讓我殺親人好友又怎生是好?”東方不敗哈哈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塊黑色的令牌放在曲非煙手中,道:“你拿著這塊‘黑木令’去尋他,他自然不敢留難與你。”曲非煙點頭應下,心中不禁感動,暗道:“無論他收我為徒是何用意,對我卻是極好的。”心中微微激盪,望向東方不敗的目光中也多少帶了些不捨之意。東方不敗嘆了口氣,伸袖一拂,曲非煙只覺身形一輕,已被他輕輕送到了屋外,東方不敗的聲音自身後隱隱傳來:“有甚麼事情這次盡數解決了罷,待我開始傳你武功便不會允你隨意下崖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盈盈已被我封為神教聖姑,現居於洛陽城青竹巷,你若有空,也不妨去探訪一番。”繼而屋門在她身後砰地一聲闔上。
此刻雖已看不見東方不敗面容,曲非煙卻還是躬身向那閣樓之處拜了一拜,方轉身欲行,卻見鮑大楚仍自立於屋旁,抬首直直瞪向她,目中盡是訝然之色。不禁微起童心,將手中的黑木令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笑道:“可否勞煩鮑長老帶我下崖?”鮑大楚長長吸了口氣,暗道:“見黑木令如教主親臨,教主又怎會將如此重要的物事交給這丫頭?”悄悄瞥了曲非煙一眼,又迅速低眉斂目,躬身道:“遵令。”曲非煙見他神色恭謹之極,也不由怔了一怔,她本以為這“黑木令”不過是東方不敗心腹身份的標識,此刻看起來其作用竟是遠遠不止於此,心道:“若這黑木令真有如斯大的用途,倒是不能隨意妄用了。”微微一笑,將黑木令貼身收了起來,隨著鮑大楚向崖邊的絞盤處走去。
(十五)開封求醫
方至午時,開封城方圓百里便飄起了絲絲小雨,一架馬車在城外青石板鋪作的官道上轔轔而行,馬蹄將石上的積水輕叩開來,不時揚起幾團渾濁的泥漿,在城門下首方自嘎然停下。駕車的卻是一名落魄書生打扮的男子,他望了望天色,皺眉向車內道:“老頭子,今日天氣可是糟糕的緊!不死侄女身子虛弱,卻是受不得這風雨,不如我們先尋家客棧安置下來,待到明日再去找平一指求醫不遲。”只聽漱地一聲,一名圓球似地漢子自那車上跳了下來,他身形雖是臃腫,動作卻極為迅速,轉瞬之間便穩穩站在了地上,又反手迅速將門簾掩好,竟似是怕漏進了一絲風去,對那漫天風雨竟是視若不見,肥碩的面上卻盡是憂慮之色。那書生見好友如此情態,不禁皺起了眉,道:“老頭子,你也莫要太過擔心,我們‘黃河老祖’雖然和平一指沒甚麼交情,卻也畢竟是相識一場,想來他絕無拒絕相助之理。”那被稱作老頭子的漢子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苦笑道:“眼看已過了半年有餘,堂主吩咐之事卻是沒有半分進展,恐怕今年我們的那份解藥是無望了……若非這年餘以來我為不死孩兒之病費了太多功夫,或許還不致如此,算起來也是兄弟連累了你。”那書生搖頭笑道:“你我生死之交,又何必如此客氣!只要侄女能夠痊癒,我便是拼了這把老骨頭又有甚麼干係?”;老頭子身軀微震,一時之間竟是訥訥難言。此時雨勢漸收,片刻之後東方竟是露出了一抹亮色,烏雲霧氣也自散了大半。那書生見此情形,不由笑道:“這卻是好兆頭,侄女此行必可藥到病除,百病皆消!”說罷放聲大笑。
那平一指所居之處倒不是甚麼秘密,江湖中人盡皆知曉,二人趕車自開封城北門往西數里,又拐進一個山坳,便遙遙看見了幾間瓦屋。屋旁植著幾株柳樹,柳枝垂絮而落,甚是妖嬈。二人對視一眼,不敢上前,在谷口雙雙躍下了車來,那書生上前一步,抱拳道:“‘黃河老祖’老頭子,祖千秋前來求醫!”他此番卻是運上了內功,聲音遠遠傳了出去,熟料那主屋處卻是半晌無人應聲。二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