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如何？&rdo;她看向姚嫣。姚嫣沒有開口，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馥之訝然：&ldo;阿嫣？&rdo;&ldo;阿姊不怕麼？&rdo;她忽而笑笑，開口道。馥之怔了怔：&ldo;怕甚？&rdo;&ldo;自是怕命報。&rdo;姚嫣神色唇邊微彎，盯著她，繼續道：&ldo;你嫁給武威侯，自有錦衣玉食無限風光。枉他對你一片真心，卻要到巴郡那兇險之地。&rdo;心中似有什麼忽然閃過，一沉，馥之猛然看著姚嫣。姚嫣冷笑，一字一句，緩緩道：&ldo;謝郎要去巴郡任鹽務使，明朝啟程呢。&rdo;天剛亮，城外的樹林田野仍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之中。道路筆直寬闊，在薄霧中一直指向遠方，行人寥寥。&ldo;臻得諸公相送至此，終須一別，在此敬謝。&rdo;十里亭上，謝臻向前來置酒相送計程車人深深一揖。眾人皆還禮。&ldo;公子俊才，日後必前途不可限量。&rdo;姚徵笑道。謝昉從家人手中接過一盞酒，向眾人道：&ldo;小兒初來京中，得諸公關懷，某感激在心。&rdo;眾士人皆相謝舉盞。謝臻的目光微微掃過道路上，看向盞中清澈漾動的酒水，須臾，仰頭一飲而盡。待將酒盞放回盤中，謝臻再揖，鄭重地拜別父親和眾人，走到路旁登上馬車。馭者拿起鞭子一響，馬車慢慢走動起來，同去的幾名家人紛紛跟在馬車後面。謝昉望著謝臻漸漸遠去，心中不禁生出些慨嘆，眼眶頓時澀然。&ldo;公子此去必是一帆風順，伯明勿過慮。&rdo;姚徵在一旁勸慰道。謝昉看向他，笑了笑，頷首長嘆，與眾人相請，往回走去。馬車轔轔走動的聲音蕩響在耳邊，謝臻坐在車中，靜靜地看著隨車晃動不止的簾門，過了會，閉起雙目。&ldo;阿狐……&rdo;耳邊似響起少女清亮的聲音，彎彎的笑眼中帶著狡黠。謝臻睜開眼睛。面前，晨早的日光照在簾門上，將織錦上的聯珠花紋透出柔和的暈光。手中似握著什麼，謝臻低頭看去，卻是一隻小小的陶塑，捏作狐狸的形狀，粗糙的表面已經磨得光滑。胸中輕輕地吸入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謝臻自嘲地移開目光，少頃，再閉上眼睛。忽然，馬車慢了下來。&ldo;公子。&rdo;家人在車外稟道：&ldo;前方有人來送行。&rdo;謝臻微訝，片刻，開口道：&ldo;停車。&rdo;家人應下，馭者慢慢地將馬車停住。簾門被捲起，謝臻走下車來。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輛漆車，前面，一名女子衣裙素雅，靜靜佇立。謝臻目光凝起，停了停，朝那邊邁步走去。馥之望著他走來，一動不動。謝臻走到她面前，停住腳步。二人視線靜靜相對，各不言語。&ldo;我昨日才聽說你要去巴郡。&rdo;過了會，馥之輕聲道。&ldo;嗯。&rdo;謝臻道。馥之又道：&ldo;我昨日下晝去府上尋你，你不在。晚間又去，你還是不在。&rdo;謝臻看著她，片刻，心中微微一暖。昨日夜裡回來時，家人已將此事向他稟告，謝臻思索之下，留書一封，交代家人今日送去姚虔府上告歉。不想，馥之竟一早走了來。&ldo;我昨日在署中交代些事務，深夜才回。&rdo;謝臻道。馥之微微頷首，卻將雙目望著謝臻：&ldo;為何不早告知我？&rdo;謝臻唇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不答反問：&ldo;馥之將婚嫁，可也曾告知我？&rdo;此言出來，馥之語塞。其中原因，二人各自明白，卻心照不宣。謝臻靜靜看著她，目光清透，溫和如故。馥之微微低下頭，心緒交雜，少頃，開口道：&ldo;元德，我……&rdo;話剛出口，面前忽然伸過一隻手來。掌心中，立著一隻小小的陶塑，周身滾圓，手工拙劣。馥之怔了怔，看了好一會，才約摸地辨出那是狐狸的形狀。&ldo;可還記得此物？&rdo;只聽謝臻緩緩道：&ldo;少時，我一次高燒不退，你就用泥捏了此物給我，說這是我的佑命之物，不可丟棄，還定我佩在身上。&rdo;往事模糊地浮上心頭，馥之一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臻注視著她，目光深遠：&ldo;馥之，如今此物可會再佑我？&rdo;馥之抬眼望著謝臻，只覺心中不住地鼓動。思潮湧起，千言萬語，卻無論如何出不得口。她的嘴唇動了動，唇邊漾起一抹微笑：&ldo;有我在，此物必佑阿狐。&rdo;&ldo;……有我在，此物必佑阿狐。&rdo;那時，梳著總角女童亦如是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