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昂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他很少笑。不過笑起來的時候的確要比陰沉著臉的時候好看多了,可是這時候卻並不是笑的時候,我反而有一些不自然,於是問他說:“為什麼忽然笑起來了?”
張子昂的笑容依舊,他說:“其實這件事上,質疑殺人才是最反常的行為,我覺得我們完全是同一類人,因為我曾經質疑你殺人的動機,看起來非常的不合常理,可又卻是那麼的正確,就像現在你也是一樣。”
我說:“可能這是天生的一種直覺也說不一定。”
張子昂搖頭說:“直覺並不會無緣無故憑空出現,它的產生必定事有所依賴的,這些東西藏於你的潛意識當中,不會在記憶中出現,可是當你遇見的東西與這些東西的認知鎖相悖的時候。就會出現這樣質疑的直覺。”
張子昂看似是在和我解釋為什麼會有直覺,可是我卻聽出來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我看著他,眼神也逐漸變得凌厲起來,最後終於也緩緩地說出了一個名字:“療養院!”
張子昂說:“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好似覺得我們非常熟悉,又曾經在哪裡見過,可就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我思來想去,我們之間完全不可能在工作和生活中有所往來,那麼共同的地方,就是療養院內。”
我沉思起來,那麼看似已經荒廢的地方。倒底藏著一些什麼?
張子昂則繼續他和孟見成的這個話題,他說:“我原本以為孟見成已經死了,可是直到有一天他出現在我的身邊,而且是以跟蹤者的身份出現,我曾經和你說過如你一般,我家裡也有一個人出沒,有時候我一直在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孟見成,可是最終卻都無法確定,他剛出現的那段時間,我一直會夢見他,而且會一直做一個夢,我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裡,他就站在外面,之後有鋪天蓋地的老鼠從黑沉沉的林子裡湧出來,它們啃咬我的身體。而孟見成就在那裡看著,一聲不吭,直到從這個夢中驚醒過來。”
聽見張子昂這樣說,我忽然看著他,這不是我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辭了,我記得上一次聽見還是汪龍川,只是他被以同樣的方式殺死了,我沒有具體見過當時的場景,但是這種真實發生的場景,或許比夢裡更加恐怖。
張子昂看向我說:“看你的表情,你也有這樣的夢是不是?”
我有些凝重地點點頭,張子昂問我:“你夢見的那個人,站在籠子前的人是誰?”
我回想起那個夢來,那個站在籠子前的人,我並不知道是誰,當時我記得我喊過一聲“媽媽”,我看了看張子昂,最終還是告訴了他:“是我媽媽。”
張子昂卻並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是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好似我說的跟他毫無關係一般,完全只是在證實什麼一樣,他接著說:“暫且不說這個夢的怪異之處,我一直覺得那個站在籠子前的人,就是你心底最深的恐懼來源,就像我依舊無法釋懷孟見成一樣。”
聽見張子昂這樣說,我問他說:“關於孟見成和你的事,你並沒有完全說出來。”
張子昂看向我,又笑了起來,只是他這次的笑容之中卻帶著諸多的無奈,讓人看了有一種憂傷的感覺,雖然是在笑,卻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在瀰漫,我問:“怎麼了?”
張子昂說:“所以最後的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來,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毀屍滅跡的地方等你。”
我聽見他這樣說,忽然皺起眉頭,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瀰漫起來,這種感覺具體是什麼我無法言說,總之就是很不好的一種感覺,張子昂說:“因為我和你前來的目的是一樣的,為了悼念一個人,卻並不是因為他值得悼念,而是因為自己心中的不安。”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張子昂看著曾經掩埋了蘇景南屍體的土地說:“在這下面,還有另一具被焚燬的屍體,只是年月長久,估計已經化成了這些樹木的養分,與土壤融合在一起了,只是……”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子昂忽然猶豫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猶豫,好像是說到了什麼難言之隱一樣,而我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我問他:“只是什麼?”
張子昂看著我說:“其實你從來都沒有見過孟見成,你謀劃除掉的那個,是個假的。”
我震驚:“假的,怎麼可能,那麼真的呢?”
但是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徹底明白過來了,然後看著腳下的這片土地,驚異地說:“真正的孟見成,也是被你焚燬了埋在這裡了是不是?”
張子昂說:“但他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