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坳的那些……些……發惡的……鬼魂……它們每……每年的今晚都……都會出來……”
“是不是竇疤子?”我連聲追問,“可你們走過去了,卻沒有事情發生。”
“誰……誰說沒……沒……有事情發生的……”向華結巴的更厲害了,“我……我爹……來……來找我們了,到今天……都沒有回……回來。”
我明白了梅右坪的村人為什麼對李夷不太歡迎。看了向華在村裡作為,我能想到他父親是幹什麼的。可是向華的父親為了李夷和向華的緣故,在幾年前的今晚,在這裡莫名的失蹤了。
“你不恨李夷嗎?”我繼續問,“你爸爸失蹤,跟他有關。”
“我……我恨他幹……幹什麼,本來就是我……我去叫……叫他進來的……這是我……我的錯……”
“李夷難道不內疚……他連累你們。”
“李夷後來也去找……找了我爸爸,鄉……鄉里有人說……說看……看見我爸爸,上……上了去遠安的客……客車……”
“你信嗎?”我問著向華,向華臉上悽苦,我知道他不信。
怪不得向華的母親對李夷很不待見。原來是這個緣故。
李夷內心一定也為這個事情一直內疚吧,雖然沒有確定向華的父親真的消失在馬蹄坳,但一個人這麼多年沒音信,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你當年看到些什麼?是不是跟今天一樣兇惡?”
“我只曉……曉得,今晚是整……整年,比那晚更……更兇。”李夷喃喃的說道:“我知道……我……我就知道……今……晚的月亮都……都在出毛……竇……竇疤子最喜歡在……月亮發……發毛的時候殺……殺人……”
我的身體彷佛瞬間跌入冰窖。
因為馬蹄坳的方向傳來了喇叭聲音:“金色的太陽,升起在東方,光芒萬丈……”
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向華現在也面如死灰,我知道他也聽到了。
“新華社訊息……”一個文革時期播音員的男聲。
“新華社訊息……”一個女聲相應接起。
“……東風萬里,鮮花開放,紅旗像大海洋。偉大的導師,英明的領袖,敬愛的……”背景音樂是《東方紅》的歌曲。
廣播裡的女聲開始播報新聞的簡要:“人民日報訊息……亞洲人民……掀起志願抗美援越浪潮……”
喇叭的聲音咔咔幾聲,斷了。
我腦袋發炸,現在是什麼年代了,為什麼會有這個廣播在山間響起。
“為什麼會有這個廣播聲音,”我向前方喊道:“怎麼回事,為什麼……”
李夷在前方回答:“馬蹄坳的人放廣播,有什麼稀奇的……”
其他的人都沒回答。
向華卻說道:“馬蹄坳,現在哪裡還有人住撒,除了茶場留守的工人……”
“咔咔……咔咔……”廣播的聲音又重新響起:“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已經……取得重大勝利……”背景音樂換成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這個時間,這個地方,聽到如此的廣播聲音。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2010…7…282:00:00
廣播的聲音持續一會,就沒有聲息。我身上開始發抖,向華的身體也一樣,不停的抖動。
雖然現在夜空又恢復了靜謐,可剛才的廣播聲音,彷彿仍舊在我耳邊環繞。驚悸的感覺,沒有半分減弱。我看見田家潤的父親在他弟弟的身上掙扎著要下來,“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能走……”
這一段山脊終於走完了,我們走到了馬蹄坳頂上,“U”字型山樑的一側頂端。
李夷停下了,對田昌年問道:“叔叔,你還背的動嗎?”
“我能行。”田昌年雖然還是酒醉的口氣,但很肯定的答道。
李夷一時沒走,我們都停下來,歇息一會。
“從山頂上繞著走吧。”向華提議。
“不行啊……那要走到天亮。”李夷說道:“下山從坳裡過去。”
向華呆住了。田家潤的父親聲音微弱,“我們就走山頂,就走山頂……啊……絲……絲絲……”
他又開始疼的厲害了。
李夷把田家潤的父親又看了看,說道:“來不及走山頂了,必須走山下。現在就走。”
“今晚竇疤子和他的兄弟們回魂啊,坳裡那裡過的去呢……”田家潤的父親說道。
“沒事的,伯伯,這世上那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