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去了嗎？”

“陳醫生？”

黎顏上前去扶陳程，她看到了一地綻放的淚花，一朵一朵，綻放開來。她的心突然覺得堵得難受，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裡。

“推出去吧。”黎顏轉過頭對護士說道。救護車吱吱呀呀地碾過，陳程猛地抬起頭，一把扯住救護車，那雙曾經溫暖的眼睛此刻變得如此冰冷，像一口深幽的井，突突向外冒著冷氣。

“陳程，別這樣好嗎？”黎顏上前去拉陳程，他的手死死地拽著救護車，指節分明。因為過於用力，像是要把手套都撕裂開來。”

“陳程，別這樣，病情實在太兇險了，根本不是我們所能預料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是我醫術不精湛，是我沒有救活他。”

“陳程，你清醒一點！我理解你的心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病人離去，這種痛我懂。可是你要明白，是疾病害死了他！不是你！你盡力了！你明白嗎！”

緊拽著的手一點點的鬆開來，陳程抱住頭蹲下身去嚶嚶地哭出聲來。黎顏也蹲下來，扳過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想著這個曾經一臉陽光燦爛、自信滿滿、被無數小護士追捧的大男生，如今卻像個迷路的孩子般無助的哭泣，她的心沉甸甸的，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拉著她不斷地向前走，而自己卻是如此的無力反抗。

我們作為一個保衛生命的人，我們卻沒有辦法救活自己的病人，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無力感。而這些，僅僅是因為我們覺得自己無能，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拯救生命。——黎顏

“黎顏，你知道嗎？小的時候我養了一缸小魚兒。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看見這些鮮活的生命在水裡自由自在的遊玩。每天放學我都要去看看他們，給他們喂點魚食，才會去寫作業。可是有一天放學回到家，卻發現魚兒不見了。我很著急，就跑去問媽媽。可是印入眼簾的是他們安靜的躺在盤子裡。當時我就吐了。從此以後我都不再吃魚。所以，我一直都害怕看見鮮活生命的逝去，看見他們的離去，我的心就會往死裡難受。。。。。。這也是我選擇做醫生的原因。”黎顏靜靜地聽著陳程的敘述，想著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呢！可是既然選擇了做醫生，就選擇了直面死亡，我們除了更勇敢、更堅強別無選擇。

“沒事的，慢慢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黎顏喃喃的說道。像是在安慰陳程，更多的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是他們給了我溫暖，讓我體會到家的感覺。可是就在我以為現世安穩的時候爺爺奶奶離開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病魔奪走生命，奪走這個世上唯一愛我的人，你明白我的心裡有多難受嗎？慢慢的長大了，當我看見親愛的同學失足墜樓，卻沒有更多更好的辦法去搶救時，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拽了一把。當我因為種種原因與心愛的人陰差陽錯時，當我得知心愛的人壯烈犧牲時，我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有超能力，能夠挽救一個個即將逝去的靈魂。。。。。。”黎顏靜靜的訴說著自己的故事，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悲傷瞬間甦醒，如一顆深埋地底的種子，在某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迅速頂破外殼長出遮天蔽日的茂密枝丫，然後這些枝丫再不斷延伸，長出濃密的枝葉，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將整個胸腔霸佔的嚴嚴實實。

這次事故的很長一段時間黎顏都沒有看見陳程溫暖如冬日暖陽般的笑臉。依然是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依然是帥氣的臉龐，依然是溫柔的聲音。只是，他再也不輕易的對人笑了。但是偶爾的，在單獨相處的時候，黎顏能夠看見他嘴角上揚的樣子，每每這個時候，黎顏就會覺得心裡特別的舒坦，感覺渾身的氣都理得特別的順。

中秋節之後，藍朵就經常性的回虔州去了。隔三差五就能看見她去向主任請假，而且每次都像購物狂一樣的提了大包小包的回來。黎顏還驚訝的發現向來素面朝天的藍朵會化妝了，每次出門前都會見她精心化妝，還在鏡子前扭來扭去。為此黎顏只是笑笑，然後在心底千萬遍的感慨：女人啊女人！

“藍朵，今天有個小護士給你的陳大帥哥送了一份愛心便當哦。我偷偷嚐了一口，味道真不錯呢！你什麼時候也送一份啊？順便多做一點哈，讓我也嚐嚐嘛！”

“我現在可沒那閒工夫，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啊哈，就你啊，別逗了！”

“怎麼？不信啊？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開始我嶄新的人生了。”

“好，我信！對了，你出門當心點兒，現在小偷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