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太后的側影,她坐在椅子上被迫仰頭,手指令碼能地開始掙扎,奈何卻被岑江按得死緊。而她身後,那兩名禁衛軍也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死死拽著白綾不放。
明明是昏暗的夜晚,明明還隔著一層帷幕,明明是燭火搖曳,可淡心的目光卻驟然清亮,分外清晰地看見了一切!亦或者,是她想象中的一切——
她能看到岑江冷酷無情的面容;
她能看到兩名禁衛軍咬牙切齒的下手;
她能看到葉太后額上青筋暴露,整張臉因充血而漲得紫紅!
最終,她看到了葉太后緩緩無力的手腳,還有停止掙扎的身子。死了!葉太后被勒死了!臉色紫漲猙獰、雙目瞠然欲裂、一條舌頭長長伸出,似在訴說著所有的不甘與憤恨!
原來,這才是天授帝的本來面目!原來,他竟能狠絕到六親不認!
這一刻,淡心只覺得窒息!彷彿被勒死的不是葉太后,而是她自己!她想要大口喘氣,卻又大駭,唯恐岑江發現之後會立刻殺她滅口!
淡心幾乎是踉蹌著跪下來,癱坐地上再也無法起身。兩行清淚逐漸從她的眸中流出,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麼,又是為誰而哭。
也許,她只是太過害怕;又或許,她是傷心失望了罷……
恰時,門外忽然響起整齊劃一的稟報聲:“見過聖上!”
緊接著,內殿的門從外頭被人一腳踹開,天授帝亟亟跨入門內,毫不掩飾焦急之色,四下張望尋找淡心……
天授帝忽然現身慈恩宮,這並不在今晚的計劃之內,也令岑江很是詫異。畢竟身為帝王,又是太后薨逝,天授帝理所應當該避嫌;即便不避嫌,他九五之尊也應避開這汙穢之地。
“聖上怎得來了?”岑江見葉太后已被勒死,便放開她的手腳,上前稟道:“太后娘娘已然薨逝。”
此刻天授帝已無心追究葉太后的生死,甚至連她的死狀都沒看上一眼,只急迫地詢問:“淡心呢?”
“淡心?”岑江不解:“她怎會在此?”
只此一句,天授帝心中頓涼,氣急敗壞地喝道:“搜宮!”
一聲令下,殿外的禁衛軍魚貫而入,狂風捲雲似的開始搜人。不過須臾,便有人稟道:“聖上!梳妝間裡有人!”
天授帝立刻繞過帷幔,疾步走到梳妝間外,一手推開擋在門前的兩名禁衛軍。
昏暗的燭火將滿屋的珠翠映照得閃爍奪目、熠熠璀璨,而天授帝對這一切皆視而不見——映入他眼簾的,唯有淡心那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還有臉上驚恐交織的神情。但見她跌坐在地上牙關發顫,雙眸無神淚痕滿溢,好似如同一個紙人,呆滯而了無生機。
剎那間,天授帝的心沉入深淵之中,他俯下身去輕聲喚道:“淡心……”
這一聲彷彿是帶著可怕的詛咒,令淡心即刻回神。她癔症地循聲抬眸,當看見那張雌雄莫辨的魅惑俊顏時,她臉上更加難掩懼意,幾乎是瘋也似地尖叫起來:“殺人了!殺人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淡心果然全都看見了!天授帝周身戾氣頓生,既惱恨葉太后的手段,又懊喪淡心的純良。他伸手想要觸碰她,試圖出言安撫:“淡心,是朕。”
淡心只自顧自地渾身打顫,一手抱頭、一手摸著脖頸,像是害怕自己也會被勒死一樣。她不停地驚聲尖叫,神智看起來很不清醒。
岑江緊隨天授帝趕來,亦是瞧見了梳妝間裡的這一幕。他只恨自己方才聽信了葉太后的鬼話,不僅沒有堅持搜宮,還被她誆得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想必梳妝間裡的淡心也都聽見了……
跟隨天授帝數年,岑江早已看出自家主子待淡心有所不同。雖說這情分不及對鸞夙執念難捨,也不及對皇后娘娘敬重信任,可淡心在宮裡侍奉兩年,的的確確是在天授帝心裡佔有一席之地的。
即便從前天授帝刻意忽略,但過了今晚,他也無法再自欺欺人了罷。想到此處,岑江更覺慚愧自責,遂連忙跪地請罪:“微臣失職,不察淡心姑娘在此,實在罪該萬死。”
聞言,天授帝猛然回頭怒目岑江,一雙狹長鳳眸裡盡是狠戾之色,甚至是……殺戮之意。可是,他終究沒有斥責一句,面對忠心耿耿的下屬岑江,他說不出;況且淡心情況不妙,此刻他也無心多說。
岑江見狀更是深深埋首,自責得無地自容。
耳畔仍舊迴響著淡心的告饒與尖叫,聲音不僅沒小,反而越來越大。為避免事態擴大,天授帝只好一個手刀劈在淡心頸後,將她打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