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
」劉海,你要是真的沒事做就去打電話丶寫信,看看外省還有沒有服裝廠丶被單廠需要絲,哪怕是那種椅角旮旯的,只有幾十個人的做絲綢扇子的小廠也都問問。」辦公室裡的中年人開口了。
「哦哦。」劉海腳底抹油跑了。
「龔良,別聽小劉瞎說,他這個人嘴上沒把門的。你上個月在廣陵談成了一筆,下個月肯定有獎金,你爸要是以後吃中藥的話我這邊有一個認識的老中醫,改天我帶你過去,讓他上門給你爸看看。」中年人道。
「你這都抓了藥了,辦公室裡有我就行,你回去照顧你爸,你媽一個人也照顧不了他。」
龔良渾渾噩噩地起身,略顯呆板地點點頭,道了句謝,飄著走了。確實是飄著走。
龔良很明顯整個人心不在焉的,魂好像不在身體裡,幾乎把我有心事,我最近過得很痛苦寫在臉上,走路都不是筆直的,能看得出來真的很受打擊。
龔良離開織絲廠,順著路往家走。
這個點路上沒有什麼人,只有明顯還沒到上學年紀的小孩在路邊上玩鬧,偶爾能看到幾個中年婦女抱著東西行色匆匆。
秦淮知道織絲廠丶棉紡廠都在黃記附近,但是單看附近的平房和街道根本認不出具體是哪。幾十年的時間變化太多,他只能跟在龔良後面,看沒魂的龔良拎著藥包在街上飄蕩。
不知不覺,龔良走到了黃記所在的街道。
秦淮不認識街道,但他認識國營飯店,以及蹲在國營飯店門口明顯沒事幹,但又不知道在等誰的鄭達。
年輕時候的鄭達有幾分像鄭思源,秦淮覺得他大概知道鄭思源是40,50歲時是什麼模樣了。
「龔良!」看見龔良,鄭達眼睛一亮,幾乎是跳起來朝他跑去。
龔良被喚回了神,等他回神的時候鄭達已經跑到了他面前,龔良明顯被嚇了一下。
「怎麼了?」龔良問。
「你這段時間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小心走路上被腳踏車撞。」鄭達道。
「不會的。」龔良淡淡道。
」給你講一個好訊息,我轉正了!現在是國營飯店的正式工,今天剛發了工資,還有糖票和肉票,肉菜我也可以便宜買了!」鄭達眉飛色舞地道。
「哦。」龔良淡淡地道,「恭喜啊。」
鄭達嘖了一聲:「你這個恭喜一聽就不真心,算了,你家最近這麼多事原諒你了。」龔良擠出一個苦笑,準備接著往回走,被鄭達一把拉住。
「我還要回去給我爸熬藥,你要是想講述你是如何轉正的精彩過程,晚上來我家講行不行?」龔良無奈地道。「我是那種人嗎?你以為我是我師哥呀,轉個正講三天,恨不得講到織絲廠丶棉紡廠每個人都知道。」
「我有東西給你。」鄭達從懷裡掏出一個鐵皮飯盒和一個小布包。
秦淮這才意識到原來鄭達一直蹲在國營飯店門口,雙手交叉環在胸前,不是因為這個姿勢好蹲,而是因為這個姿勢好揣著懷裡的飯盒。
「今天肉菜,讓你小子趕上了,鵪鶉蛋燒紅燒肉,我師父親自燒的,剛發的肉票就搭進去了。我吃了一半,從我師兄碗裡搶了一半,給你湊了一份。」
龔良一愣。
「醫生不是說什麼你爸要補充營養嘛?這個絕對夠營養!」
「可是醫生說我爸現在不能吃重油重鹽的,而且我爸現在半癱生活不能自理,短時間內肯定吃不了肉。」龔良弱弱道。
鄭達:「那就給你媽補充一樣,我好不容易省下來的。一直蹲在國營飯店門口等你下班都不敢進去,我怕我一坐下就把肉給吃了。」
龔良笑笑,接過飯盒,指著布包問:「這是什麼?」鄭達得意開啟一點,露出一個角,裡面是錢。
「我這個月的工資,除了給我媽的10塊錢,我自己留了5塊錢,剩下都借給你。」「等晚上回去我再把我師哥的那份搶過來,讓他也借給你。」
「你爸的藥不能斷,要是現在斷了藥他就得癱一輩子了。」
龔良看著鄭達,沉默了很久,顫抖地動了動嘴唇,緩緩吐出兩個字:「謝了。」鄭達瀟灑招手,扭頭離去,只有這樣才會讓他沒那麼心痛。
龔良揣著飯盒和錢繼續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