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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幻覺。在熾熱的沙漠里長途跋涉之後,這裡的夜色顯得如此柔和,幾乎要將他融化了。

他回到火堆旁,燒水的同時將兔子剝了皮,將新鮮的兔肉和剩下的最後一罐蔬菜一起燉。好久沒享受到這樣的美食了。他叫醒傑克,看著他睡眼惺忪地狼吞虎嚥。

“我們明天還待在這裡。”槍俠對他說。

“但你要追的那個人……那個牧師……”

“他不是牧師。別擔心。他會等我們。”

“你怎麼知道的?”

槍俠只能用搖頭來回答他。他心裡有一種十分強烈的直覺……但這直覺讓他不安。

飯後,他用水沖洗了吃飯的罐頭(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揮霍地用水),當他轉身回來時,傑克又睡熟了。現在對傑克的這種感情,槍俠已經習慣了,他只對庫斯伯特有過這種感情。庫斯伯特和羅蘭同歲,但庫斯伯特顯得比他小很多。

紙菸的菸灰都快觸到草地了,他將菸蒂扔進火堆。和燒鬼草的火堆相比,在這裡,黃色的火焰顯得非常不同,它是如此明亮。空氣涼爽宜人,他背對著火堆躺下了。

從遠處的群山深處傳來了轟隆隆的雷鳴聲。他睡著了,做了個奇怪的夢。

2

他眼睜睜地看著蘇珊·德爾伽朵,他的愛人,慢慢死去。

他無助地看著,兩條臂膀被四個村民死死按住,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枷鎖壓得他抬不起頭。但當時的情況並非如此——他甚至不在現場——夢有自己的邏輯,總和現實混淆起來,不是嗎?

她已非常虛弱。他可以聞到她燒焦的頭髮,聽到村民們大聲叫著“燒死你”(注:原文是Charyou tree。這是一種在公眾面前執行的死刑,最初是一種以人類作為祭品的犧牲方式。受迫害者或罪人被綁在大木架上,雙手被塗成紅色,眾人將玉米殼扔到木架底下,然後點火。)。他覺得自己真要發瘋了。蘇珊是馬伕的女兒,在羅蘭的印象中她是一直坐在窗邊的美麗女孩。羅蘭看到她飛過了鮫坡,她的身影是駿馬和女孩融合的影子,是古老傳說中神奇的造物,是狂野和自由的象徵!他看到他們倆一起飛過了玉米地。他從幻覺中醒來時看到人們紛紛向蘇珊投擲著玉米殼,整隻整隻的玉米殼還沒碰到她就開始燃燒。燒死你,燒死你,這些仇視光明和愛情的人越叫越響。在暗處,蕤這個老巫婆正念念有詞。透過火焰,看得到蘇珊已經變黑,她的面板被烤得裂開來,而且——

她在喊什麼?

“孩子!”她尖叫,“羅蘭,那個男孩!”

他一陣暈眩,拼命推搡著困住他的村民。鐵枷鎖挫著他的脖子,他聽到從自己喉嚨裡傳出被勒絞得透不過氣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甜美香味,但這讓他作嘔。

男孩從遠處的一扇窗戶裡低頭看著他。就在同一扇窗戶旁,他第一次看到蘇珊,也就在那裡,蘇珊教他成長為一個男人;蘇珊喜歡坐在那裡為他哼唱老歌,像《嗨,裘德》,《瀟灑上征途》和《淺愛》。站在窗戶後頭的男孩就像教堂中雪花石膏雕成的聖人像,他的眼睛是大理石刻出來的。一根長釘穿過傑克的額頭。

槍俠想拼命喊叫但感到透不過氣來,他徹底變得瘋癲了。

“呃——”

3

火焰燙了他一下,讓噩夢中的羅蘭叫了起來。他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來,眼前還是眉脊泗的火葬場景,幻景就像夢中的鐵枷鎖一樣讓他窒息。做夢時,他不斷翻滾扭動,一隻手碰到了只剩餘燼的木炭。他把手貼在臉上,感到夢境消散了,只剩下傑克僵硬的輪廓,像石膏般慘白的聖像。

“呃——”

他警惕地環視著周圍神秘的黑暗,已經拔出雙槍。在最後一點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就像紅色的洞孔。

“呃——”

傑克。

槍俠跳起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微弱的月光下,他能辨清男孩留在草地露水上的腳印。他彎腰穿過柳樹,蹬過小溪,連跑帶滑地穿過潮溼的草地來到遠岸(這令他通體舒泰)。柳條拂打著他的面龐。在這裡樹林更密了,一點月光都透不進來。樹幹盤枝錯節,樹影疊疊,草高及膝,撫摸著他,彷彿懇求他放慢腳步,享受這片清涼,享受生活。半腐爛的枯枝躺在地上,觸碰著他的小腿。他停住腳步,抬頭聞著空氣中的氣味。一陣微風吹過,幫了他的忙。傑克這些天體味很明顯;當然他們倆都一樣。槍俠的鼻孔就像猩猩那樣一張一合。傑克的汗味中還有孩子特有的氣息,非常微弱,有些油膩,這讓槍俠確信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