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苦笑道:“你算是夠仁慈的了,至少不會殺光他們,而只是驅逐,要換了我的多數兄弟,恐怕光是殺了還不夠,還得把他們的屍體做成京觀,再把腦袋全砍下來梟首,一根木杆上插一個,從洛陽到建康的大路兩邊全都插上,讓漢人看了叫好,胡人看了發抖呢。”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恐怕一半多的兄弟做得出這種事。可是自古以來,京觀雖然能讓將士們一解心頭之恨,卻是有幹天和,不仁不義之舉,也許會給自己的子孫後代帶來災難。當年楚莊王就拒絕了部下將打敗的晉軍屍體堆成京觀的建議,成為千古佳話,而喜歡做這種事的項羽,則英年早逝。不得不說,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善惡有報,報應不爽啊。”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你想的,就是把胡人全都趕出塞外,就此相安無事?恐怕這也不可能吧。”
劉穆之嘆了口氣:“短期內想要恢復中原,我能想到的就是這樣驅逐胡虜的辦法了,不過,比起你的化胡為漢,卻還是差了一籌,剛才王鎮惡提出這個想法時,我還覺得他太天真了,那是他祖父一輩子要做而沒做成的事,可是等到你提出了這些設想後,我才覺得,也許,這還是有實現可能的。所以,我剛才才會把印刷術和字模的事情向你彙報。其實本來我是打算打完這一仗,才向你報告此事的,因為我原來想著的用這個來教育漢人讀書認字。而不是胡人。”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個事我也想過,長遠來看,漢人也都是要讀書認字的,但現在這個情況,還是先讓胡人用上的好,一來平定齊魯之後,想在這裡大量移入漢人百姓,恐怕不容易,而本地的漢人佃農,大多數都歸附於各個豪強和大族,比如這個闢閭氏,哪怕是給幾乎消滅了,仍然可以在魯南這片地區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一個逃亡的前家主之子,仍然有幾千戶人願意為之效命,你覺得這正常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齊魯之地,自從齊國開始,就是這種大姓士族力量極為強大,國姓和高姓這兩大姓,本就是齊國姜氏的分支,姜齊雖滅,但這些分支後代,卻是盤根錯節,即使是兩漢之時,因為國家的首都在關中,對這裡也是鞭長莫及,這些土著大姓可以說在此地發展了千年以上,有極高的人望,也在這裡佔據了大片的土地,形如土皇帝。”
“西朝末年天下大亂,不少大世家都舉族南下,但是這個齊魯之地南下的卻不多,也就是泰山羊氏和高平郗氏算是幾乎全族出走,其他的幾十個大家族雖然沒有進入胡人朝廷為官,但也是盤踞一方,結塢自保,無論是石趙還是前燕還是前秦,再到後燕和南燕,都不敢得罪這些本地的土豪,要保證他們的利益,哪怕是對闢閭氏這樣的公然反抗自己的家庭,也得手下留情,對封氏這樣有人作亂的家族,也只能處死叛亂之人,而對他的兄弟都要多加安撫。”
“可以說不管哪個政權在齊魯之地建立,這些本土大族,才是真正的主宰者,他們控制著這裡的土地,支配著土地之上的民眾,而且不僅是這樣,他們還多是飽學宿儒,孔孟之鄉里的大學者們,負責著此地傳播禮樂王道之職,哪怕是慕容氏,建立太學,都得讓韓家舉薦的人來出任太學和國子學祭酒,如果你打算在此地辦學校,搞教育,那第一個得罪的,就是這些本地的大族。”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這種事已經在南方出現過了,我們想要給功臣和士人子弟上學,那些世家就非常地反對,甚至說我們想要用儒學取代玄學,是要奪他們的官,罷他們的職,為此辭官的也不在少數,後來他們甚至抬出了希樂跟我公然在此事上對抗,為了取得他們的支援,至少在這次北伐中出力,我只能作出讓步,暫時關閉了京口的庠序,想必這樣的事,在這齊魯之地也會一樣,我們要辦學,本地的大族會以為我們是想排擠他們,繼而搶奪這些上學的百姓,必會跟我們離心的。所以,我只能一開始先讓胡人子弟上學,教他們學漢話漢語,學到謀生技能,這總不能再反對了吧。”
劉穆之正色道:“所以,只要我拿出這個印刷的書,可以迅速地幾千萬,幾萬本地製作出來,那就能做到用一個先生,就教授幾十上百的學生讀書認字,只要幾百人,千餘人,就能讓幾十萬胡人中的孩子都學會漢字,回去後再教會他們的家人,語言和文字的學習,那就是融入的最關鍵一步,在學習這些文字的同時,胡人也能學習到我們華夏的歷史,明白我們的道德與法律,知道忠孝仁義才是做人的根本,把原來草原上那種以力稱雄,打打殺殺的野蠻行徑丟掉,最後成為忠於國家,勤勞本份的大晉子民,這才算化胡入漢,終於成功。”
劉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