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長的身子在微微地發抖,劉裕的話,已經開始摧毀他內心的防線,但他仍然不服氣地嚷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不服,無論是晉軍還是天師道的軍隊,都在戰後可以允許擄掠搶劫,自古以來的軍隊都是如此,為什麼我幾次縱兵擄掠,就不可以?為什麼要削減我的功勞?”
劉裕搖了搖頭:“別人允許擄掠是別人的事,但在我劉裕的軍中,就是不行。我劉裕自從從軍以來,就立下了志願,要保國衛民,如果我們作為軍人,搶劫百姓,禍害子民,比敵人還要兇狠,那我們有什麼資格穿這身軍裝?”
沈叔長恨聲道:“我縱兵擄掠的,不是晉國百姓,而是南燕的胡虜,就算有些是漢人,他們也是南燕的子民,早就為胡虜賣命,視為敵寇,難道懲罰這些敵寇,都不可以嗎?當年劉牢之帶兵時,是怎麼對待我們吳人的?不也是當成敵寇來處置嗎?戰爭就是敵我之間你死我活的事,用得著你劉裕來假仁假義?”
劉裕冷冷地說道:“劉牢之就是因為把三吳的百姓當成敵人,沒當成自己人,縱兵擄掠,這才讓人心都向著妖賊,讓敵人越打越多。難道這是什麼好事了?我當年在吳地時,就是因為這點,不肯與他一起,這才帶了千餘隻想當兵,不想為盜匪的將士們去孤守句章,海鹽,此事天下人皆知,你難道不知嗎?”
沈叔長的嘴唇都在發抖,連按劍柄的手也在微微地抖動著,顯然,他在氣勢上已經落了下風。
劉裕看著沈叔長,雙眼中光芒閃閃,更進一步,沉聲道:“三吳的百姓,絕大多數只是被天師道的妖賊們裹脅,掠奪,無奈跟著他們而已,象你這樣甘心為虎作倀的,只是極少數,大多數人只是想著活,對於他們,根本不能視為敵人,而是應該反思,為什麼作為朝廷的官軍,沒有能力守護住這些子民。”
“至於南燕,也是同理,發動戰爭的只是慕容超,黑袍這些大奸大惡,並不是無辜的百姓,山南諸郡的漢人百姓,本就是被這些鮮卑惡賊們欺壓的可憐人,我們作為王師,除暴安良,就是要拯救這些人,他們在王師到來時,主動來投,為我們大軍簞壺盛漿相迎,哭泣著說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同族王師,可你是怎麼對待他們的?藉口他們是敵人,就去搶劫他們的村落,逼迫他們交出所有的口糧?以作軍用?”
沈叔長咬著牙:“他們可以交糧納稅給南燕的胡虜,為什麼我們作為大軍,千里而來,吃他們點東西,就不可以了?”
劉裕冷冷地說道:“大軍的供應,自有後勤輜重,自有劉長史這樣的人負責,非到萬不得已,不得向本地民眾徵用,除非他們是主動前來投獻,這點軍紀,我們在出兵時就說得清楚,你以為你耍個滑頭,逼著那些給你搶掠的村莊的父老,說他們是主動投獻的,我們就查不出來嗎?”
沈叔長嘆了口氣:“罷了,怎麼說都是你有理,你想殺我,就殺吧,不用找這些理由。還有,你若是真的當時在我搶掠村莊時就下令殺我,我也沒話說,當時不處罰,到現在才數落我的罪行,不就是欲加之罪嗎?”
劉裕搖了搖頭:“我之所以當時沒對你下手,是因為要考慮軍心和士氣,象你這麼幹的部隊並不在少數,如果人人都要處罰,那可能三成的部隊,都要失去主將主官了,這是王皇后對你們的寬恕,只是降低了戰勝功績的評定,為的是讓你們改過自新,以後可以立功贖罪,可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是懷恨在心,生出叛意。你自己剛才不也說得清楚嗎?就因為沒讓你放手搶錢,搶糧,搶女人,你就覺得跟著我劉裕,作為一個大晉的將士,不夠自在,不夠痛快了嗎?”
沈叔長咬著牙,恨聲道:“不錯,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定的規矩,不許擄掠,不許搶奪戰利品,那我們打仗圖個什麼?就給點不痛不癢的小官小爵,回到家鄉,仍然要受那些世家子弟的鳥氣。他們不用自己上陣搏殺,跟在軍中也能混到比我們更高的功勞,憑什麼?!”
劉裕的嘴角輕輕地勾了勾,說道:“文武之道,並不是靠打仗的表現,一概而論,這些世家子弟從軍,雖然沒有幾個在一線廝殺的,但作為軍中文書,後勤主管,都盡了自己的力,他們的父祖輩在吳地徵集糧草,製作軍械,千里運到前方,他們本人也是身在軍中,每天處理大量的公文軍務,沒有他們,哪有你們這身上所穿,口中所食?”
“當年漢高祖劉邦奪取天下,坐上帝位之後,評定功臣,最後首功之臣不是他的將軍們,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兵仙韓信,也不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謀士張良,而是坐鎮後方,調配軍糧兵員的總管蕭何。這就是後勤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