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臉色大變,這個聲音很熟悉,而且,是一個沉穩,平和,又透著無比的鎮定的一箇中年女子的聲音,他轉過了頭,只見自己的身後十幾步處,站著三個牧民打扮的人,左邊的是一個胖子,手裡拿著一個烤羊腿,吃得滿嘴流油,可不正是劉穆之?
而右邊是一個人熊也似的九尺巨漢,扛著一杆鑌鐵巨錘,咧嘴衝著自己笑,乃是劉敬宣,而中間一人,雖然一身草原牧民打扮,卻是雍容華貴,姿容秀麗,透出一股高貴典雅的範兒,可不正是名震天下的謝家才女,謝玄之姐,王妙音的母親,琅玡王凝之的夫人,謝道韞嗎?
劉裕這一下吃驚得非同小可,甚至呆立原地,說不出話來,劉穆之笑眯眯地在他的臉上上下打量:“你的易容術又有進步了嘛,連我也看不出來,要不是你身形沒變,我真的是不敢認你呢。”
劉裕這下回過了神,他的腦子迅速地轉了一下,環視四周,方圓幾十步內,都沒有別人,而幾十步外,有三十多個牧民打扮的人站住,可是他們卻是背對著這裡,顯然,這些都是謝家的護衛,即使在這裡,也要保護謝道韞等人的安全呢。
而此時,人群們都湧向了拓跋珪那裡,這裡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小角落,劉裕再次確認了現在的場地,自己的談話會很安全,至少,若無把握,以謝道韞的精明與鎮定,是不會在此現身的。他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真面目,看著謝道韞,淡然一揖:“夫人,好久不見。”
劉敬宣猛地一跺腳,把肩頭的大錘猛地向地上一扔,整個人直接一個熊撲飛了過來,濃烈的汗味混合著馬奶酒的味道,一下子充滿了劉裕的鼻腔,他上來狠狠地往劉裕的胸口擂了一拳,然後馬上就一把抱住了劉裕,眼淚都流下來了:“寄奴哥,真的是你啊!你怎麼,你怎麼捨得把我們兄弟都扔下,不管不顧了呢?”
他說著說著,到了動情之處,這個九尺高的巨漢,突然哭得就跟個孩子一樣,劉裕給他這樣緊緊地抱著,幾乎都透不過氣來了。
劉穆之在一邊笑嘻嘻地一邊吃著羊腿,一邊說道:“寄奴啊,你可倒是逍遙自在,這麼久也不回去,大家原來聽說你遭遇了不幸,都跟瘋了一樣想要為你報仇呢,甚至阿壽都私下去串聯了老兄弟們,約好了要去鄴城刺殺慕容垂,為你報仇,幾乎釀成全軍譁變呢。”
劉裕的心中一暖,還是這些北府軍的兄弟,那血與火的生死之情才是真的,他拉住了劉敬宣的手,看著這張遍是淚水的,孩子氣般的臉,說道:“為了我,不值得,你們在軍中都有大好的前途,何必為了一個死人這樣做?”
劉敬宣猛地一甩手:“前途前途,前個鳥途!我只知道,沒有寄奴哥你的救命,我們早在五橋澤就成了一群孤魂野鬼了,你為了掩護我們逃命,一個人留下,當時若不是你把我打暈了,我死都不會離開你的,慕容垂這老賊背信棄義,要是害了你,我們大家夥兒就是命也不要了,也得給你復仇!”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你看,我不是現在好好的,沒死嗎?”
謝道韞的聲音冷冷地響起:“我這回來草原,就是想親眼看看,你是不是死了。劉裕,你可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
劉裕的心中一動,謝道韞的聲音雖然平靜,但隱約中透出一絲不滿,甚至以她的這種涵養來說,可以說是在壓抑著憤怒,他鬆開了劉敬宣,對著謝道韞正色道:“我來草原,有我的苦衷,沒有向晉國通報,也有我的道理,夫人,您這樣說,請恕劉裕不知如何回答。”
謝道韞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北府軍的軍官,是大晉的軍人,子民,就算被敵軍俘虜,也應該讓人回家報信,國家會想辦法營救,贖回你,但你一言不發,流言四起,說你早已經死了,你可知道,這給大晉,給謝家,給北府軍,帶來多大的痛苦,多大的損失?你不想想,你的家人會怎麼想,還有,還有你的未婚妻子,你怎麼想?!”
劉裕冷冷地說道:“難道夫人不知道,我為何會在這裡嗎?”
謝道韞微微一愣,轉而嗔道:“你難道想說你是受傷被俘,不得自由嗎?劉裕,我們都知道你的本事,你現在也沒有給戴上枷鎖和鐵鏈,沒有給挑斷手腳大筋,你的行動自由,就算逃不出這拓跋部,賀蘭部,難道你連找人報信都不可以嗎?”
劉裕嘆了口氣:“這點阿壽可以作證,五橋澤之戰,不是簡單的我軍輕兵冒進,中了敵軍埋伏,而是晉國內部有奸賊與慕容垂勾結,提前通風報信。當時這個內奸還在我面前跟我談判,想要我們投降。這一點,阿壽,還有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