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延澈從未受過這等自取之辱,怒不可遏,雪白的臉蛋漲得緋紅髮紫,連嘴角都扭曲了:“穆子石……原來你叫穆子石,你是不是不肯跪?”
穆子石姿態十分恭敬:“是,安王殿下當不起微臣一跪。”
“啪”的一聲,齊延澈跳著腳狠狠一記耳光摑了過去。
齊止清驚呼一聲:“九弟不可!”卻已阻撓不及。
驟然變色勃然大怒的是齊少衝,漆黑的眼珠子裡簡直能噴出火來,眼神突地如野獸一般,兇狠暴虐擇人慾噬,一句話不說,一步上前右手猛地攥成拳,抬起一腳便要直踹齊延澈小腹。
齊延澈出手甚重,養尊處優之下兩膀子力氣也不小,穆子石結結實實地捱上這一巴掌,身不由己一個踉蹌,嘴裡一陣腥甜,卻顧不得了,閃身攔在齊少衝身前,一手死死扯住他的手腕,低聲急道:“我沒事……你快住手!”
感覺到他情急失控的微顫,忙握住他的手,意作安撫,聲音只在齊少衝耳邊:“宮裡不同別處,你千萬不能動手!我……這些年,這巴掌算得什麼?你放心,這一記耳光,本就是我激他打的……”
掌摑太子少傅,安王再受寵,朝臣御史口中,也免不得一個不敬兄長荼毒臣下之評,穆子石這個耳光自是捱得物超所值一本萬利,但若齊少衝因此事毆打皇弟,卻一變而成授柄於人,同根相煎甚至少仁寡悌的罪名更是逃不掉。
齊少衝本就外樸內明,又飽經浮沉歷練,哪會不懂箇中玄機,但眼睜睜看著穆子石受辱於前,卻似點了引線的爆竹一般,渾身的血都怒得沸了,這記耳光若是自己挨,都不至如此不能自制大失章法。
此刻被穆子石拼命攔住,耳邊聽得他又急又憂,腦中這才湧上一線清明,但眸光到處,清清楚楚見到他左頰上五條指痕又紅又腫,嘴角一縷血絲,心中登時一陣酸澀,深恨自己無能,嘆了口氣,卻終究冷靜下來。
穆子石見他眼中殺氣漸斂,放下心來,緩緩回頭直視齊止清兄弟。
方才穆子石一直按禮垂首回話,阻止齊少衝時又是背對而立,故此這一回頭,兄弟倆才看清穆子石的面容。
那雙貓一樣的眸子一映入眼,十餘年前的記憶登時密密匝匝紛至沓來,大雪的天,齊止清心窩卻是一陣火熱一陣酥癢,歡然大聲道:“子石!是你……當真是你!我還以為你被燒死了,天可憐見……”
齊延澈卻被齊少衝剛剛那一瞬雷霆乍現的兇惡氣勢嚇住了,半晌回過神來,背後已是一陣黏膩冰涼的溼意,正惴惴不安既怒且懼之際,猛一打眼瞧見穆子石的臉,不禁又是一愣怔怔出神,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只覺得那幾道腫起的指印異常刺目,模模糊糊起了一個念頭:以後這人再怎麼放肆,都不該打他的臉。
穆子石從小就生得奪目,長大了眉眼五官更是漂亮得觸目驚心,帶點兒不祥的邪性,膚色是最不經打的凝白,細緻之餘略顯陰鬱,瞳孔深處更有一抹深透的墨綠光澤,貓兒也似神秘詭魅。
見齊延澈只顧傻站著魂不守舍,穆子石朗聲道:“微臣謝殿下責罰!”
穆子石這一謝謝得真心實意,深知掌摑太子少傅一事,無論如何齊延澈也是遮掩不住了,不由得暗暗得意,想笑嘴角卻扯得生疼,只得一步回到齊少衝身邊,也不再多言。
齊延澈捏著手指,勉強維繫一口傲氣,卻不知有心或是無意的不再招惹穆子石,冷笑道:“七哥好生威風!這太子還未當上,便想打做弟弟的了?”
齊少衝冷冷盯著他,片刻卻勾起嘴角,竟展顏笑了:“自然不是。安王要教訓我的東宮少傅,吩咐奴才們一聲就是了,要不大理寺和刑部也盡有板子棍子,何苦打疼了自己的手,做哥哥的,心疼。”
說罷點了點頭,用力握住穆子石的手,一字字道:“心疼得厲害啊。”
齊延澈簡直不敢相信,這隱然太子之尊的七哥居然會當面耍賴翻臉不認賬,只氣得牙都嚼碎了,正待不屈不撓負隅頑抗,齊少衝已不耐煩再與這敗軍之將多做糾纏,揚聲道:“梁萬谷!”
梁萬谷跪得兩膝刺痛,忙應道:“奴才在!”
“起來!前面引路!”
梁萬谷已知這七殿下是尊真神,垂手肅穆的,也不再搭理齊止清,側身引路過重玄門。
穆子石過得門去,悠悠然一嘆。
齊少衝忙問道:“怎麼?”
穆子石眼神閃爍著,笑道:“瑞王安王一定要過這道門,也不是沒有辦法,何必眼紅出火成那樣?”
齊少衝笑而不問,心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