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奉了皇上及太皇太后之命,為美人送來一名順人。”
她轉瞬肅色道:“嫣尋,還不見過裴美人。”
嫣尋屈膝一福到底:“奴婢嫣尋,見過裴美人!裴美人萬福金安!”
我遞了個眼色,棠璃會意,攙起嫣尋道:“姑姑請起!”
朱槿告了座,語氣溫和道:“奴婢原以為美人只是一時機緣巧合才能討得太皇太后高興,沒想到妙人果然有妙處,美人存了這仁厚之心,在宮中如何不招人喜歡呢?”
我忙笑道:“嬤嬤言重了,裴婉何德何能敢稱‘仁厚’二字?若說仁厚,太皇太后才是敦厚禮仁,人之表率!”
說起太皇太后,朱槿禁不住笑道:“說起咱們這位太皇太后,真是讓奴婢操碎了心。她老人家平日裡不喜有人前呼後擁,最愛穿嬤嬤們的衣服出去晃悠,若遇上那起不長眼的東西,難免對她呼喝,就如今日處置的張氏太皇太后也不是不會收拾人,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越發的菩薩心腸,說到底是狠不下心罷了。”
她頓一頓,棠璃奉上青化壽字茶盞,朱槿取過茶盞笑道:“美人別笑話,奴婢向來是沒規矩慣了的。”
我今日見她與太皇太后形同姐妹,同出同進,便猜到她在整個正明宮的地位應該不低。她又是貼身伺候太皇太后的人,和半個主子差不多,位份低的妃嬪也比不上。別說是我,只怕皇后宮裡對她也是禮遇有加。
聽她一說,我便笑了,只婉轉道:“嬤嬤說哪裡話?嬤嬤不計較我這裡簡陋,常與我說說笑笑,倒是裴婉的造化,平日裡想著嬤嬤來也不能夠。若是嬤嬤在慕華館規行矩步,那才是把裴婉當做外人呢。”
朱槿抿茶道:“這話說得知趣,裴美人果然不是那起恃寵生嬌的人。”
她閒閒飲完,棠璃又奉上一個鎏金雲龍托盤,我笑著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嬤嬤不要嫌棄。”
朱槿揭開蓋在上面的緋緞,明燦燦的黃金露了出來。朱槿撂下緋緞,淺淺笑道:“無功不受祿,奴婢怎麼敢收美人這麼重的禮?”
我也抿了一口茶,莞爾道:“嬤嬤不用過謙,若不是嬤嬤引了皇上過來慕華館,只怕我今日難免受辱,更不能保得太皇太后周全。就連這好茶,也是託嬤嬤的福,司茶膳才送來的。”
朱槿隱隱面有得色,仍笑道:“美人都知道了?其實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自從上次紫薇花架下驚鴻一瞥,她老人家便覺得美人甚閤眼緣。如今不過讓奴婢去引皇上來見美人,希望能借此為美人晉位。至於張氏麼,活該她作死!平日裡沒機緣得見太皇太后也罷了,偏偏撞到太皇太后面前猶不自知,皇上的臉都氣青了!”
我緩緩伸手撫著冊子上的黃色錦緞,想起那個臨死前下巴脫臼連話也說不出來的女子,隱隱然有一股憐憫,遂淡淡道:“嬤嬤說得是。”
朱槿笑著起身道:“既然人送來了,奴婢就先回去了。嫣尋六歲便進了宮,這個年紀的宮人裡她是頭一個妥帖穩當的。”又對嫣尋說道:“今日出來太皇太后已經說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慕華館的人,你要盡心盡力伺候美人,別給大安宮丟臉。”
嫣尋福身應了,朱槿身後跟著的宮人忙將金條收起,簇著朱槿離去。
我細細打量嫣尋,她身著一襲素裝襦裙,容貌平常,卻有一雙剪水秋瞳,眼眸流轉間頗有神采,很是溫端大方。我素來不喜歡那種把刁鑽精明寫在臉上的人,嫣尋雖然看著外表普通,但既然是太皇太后親自挑選的,必定也不是俗物。
她見我上下端詳,稍稍表露出一些侷促之意。我和顏悅色道:“你是服侍過太皇太后的人,必定是個穩妥懂事的。我初來宮裡,很多人不認識,很多規矩也不懂,棠璃錦心雖然是我的陪嫁丫鬟,同樣也是一竅不通。既然太皇太后指派你來伺候,我自然是很放心的。以後慕華館大小事務還要你多多照應著才是。”
嫣尋忙跪下恬然道:“娘娘言重了,服侍娘娘原本就是奴婢職責所在,自當盡心竭力以報娘娘萬一。”
我讓錦心扶她起來,錦心笑說:“姑姑要是在慕華館待久了,自然知道咱們娘娘的好處,這頭一個就是不用咱們跪來跪去的。”
棠璃道:“娘娘原本就不是靠責罰下人來立威的,但你自己也應該知道規束,別一天胡天胡地的給娘娘惹事。”
錦心吐了吐舌頭,一屋子人都撐不住笑起來。
嫣尋道:“娘娘今日既然得了封賞,明日是一定要去給太后並皇后請安的。否則難免被人鑽了空子,說娘娘恃寵生驕,失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