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籠罩在黑暗中。
又堵車了,方獨瑾有點煩躁地敲了敲方向盤,外面排著長龍,一片片光亮閃的人心煩意亂,還有風雪呼嘯,已經六點半了。
車子裡卻很靜默,只有音樂的聲音,還有她清淺的呼吸。
他一路上都刻意不去看身邊的那個人,只聽見她呼吸均勻,想必是睡得深了。
車窗外的霓虹燈炫目得過分,他收回了視線。
外面很冷,他見風雪愈盛,無意識地想。
車子裡卻很暖,還有什麼躁動起來。
方獨瑾偏臉,果然看到一幅和美的睡顏。
她酡紅的臉蛋上是安寧的神情,如扇長睫,掩去星眸點點。
——海棠春睡,應如是。
一瞬間,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絃。
他狠狠地閉了一下眼,卻止不住翻騰的意念。
我不該,我不能,我不願。
可人非聖賢,縱使理智如他,也會有失了心智的一天。
仍然凝視著這個熟睡的女人。
她很安寧,察覺不到外面的嘈雜寒冷。
腦海裡閃過紛繁的雜念,混著音樂聲,他堪堪憶起。
兩次共舞的第三曲,就是《一步之遙》。
第一次,他牽著她的手,摟住她的腰,他別無雜念,心如止水,只是應了表妹唐秦蜜的要求,與張智源交換了舞伴。
遠山別墅的第二次,他心有所動,但也只是惑於一時寂寞,直到音樂響起,才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他們配合得如此默契,她又美得分外張揚。
也許那時候白曉晨已經知道張唐二人訂婚,在舞池裡,微笑似悲似喜,眼神熾熱冷豔,步伐傲慢輕佻,卻交纏了無望的含蓄。他以為那是挑逗,是較量。
現在看來,是對另一個人的宣告——看她過得多好。
他前進,她後退,他糾纏,她逃離,每一個接近的瞬間,卻始終隔著一步的遙遠。
音樂纏綿卻總是內斂,他急躁了一些。
她旋轉得狂狼,曼妙的身段是難以形容的冶豔——原來她也有這一面。
捕捉不到她飄忽流轉的眼神,在舞池裡,他生出一種征服的慾望————請不要在他面前走神,他不喜歡這樣。
追逐,較量,硝煙,無望。
始終是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
一曲結束,她好像回過神,臉色上有了紅暈,卻顯著病態。
是了,她穿著水藍色禮裙,在小腿那裡微微開了叉,露出晶瑩如玉的肌膚,在燈下顯得莫名性感。
她略施脂粉,卻嫌汙了顏色。
烏黑柔順的長髮盤在一起,綴了一個珍珠髮夾,他那時竟沒發現,她比珠寶耀眼。
他竟沒有發現。
方獨瑾闔了闔眼睛。
她的眼睫毛輕輕撲閃,睡得不安。
看她仍是熟睡的模樣,為了高光專案,一直如此拼命,可是她卻不知
方獨瑾心頭一緊。
工作的時候,她總是認真地出奇,甚至敢頂撞自己,“你又不是這個專業的,就算你是我們領導,可也不要對我們的工作指手畫腳,何況實驗室本來就不讓別人隨便進。”
她也很細心,午餐談話時,他不過稍稍捂了一下胃部,她就一臉正經地勸告自己,“就算酒量不錯,可為了身體,還是少喝些吧,方大領導!”
或者吃午飯時,她總是吃掉那麼多食物,還振振有詞,“我站著工作了一整天,餓得慌。再說又不會吃窮你們重工集團,不要太小氣哦。”她哪裡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共事不過數月,何來這麼多記憶。方獨瑾問著自己。
他急促了呼吸,著魔一樣,慢慢靠近。
那誘人的唇瓣近在眼前,他似乎被迷了心智,不能自已,忘記了她是誰,而自己又是什麼身份。
不過是一對俗世男女,情愛悲歡,哪裡能夠倖免。
如果可以靠近,為什麼不可以?
他恍惚,漸漸俯身過去,在那雙唇上就要印下他的痕跡。
她嘟噥了一聲。
那聲音微弱,他並沒有聽清,不過已經足夠,足夠讓人從迷夢驚醒。
方獨瑾把手搭在方向盤上,中央後視鏡裡映出她的容顏,並不清晰。
他短促一笑,握緊了方向盤。
————我這樣靠近你,卻始終還有,一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