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妾身愛他。”
“我若現在要把他殺了,你會怎樣?”忠輝的話說得殘忍陰冷。
當他走進這房間、看見酣睡的嬰兒的那一瞬間,便忽地明白勝隆將帶來何樣的命令——定是切腹!重勝定得知了訊息,才慌慌張張跑來。如此思來,那老頭子所說一切,莫非有幾分真實?
忠輝正想著心事,只聽剄阿菊憂鬱的聲音:“大人,妾身有事想問大人。”
“問我?我是在問你。我若親手殺了這個孩子,你會怎樣?”
“嗯……”
“你會一言不發把孩子交給我,還是……”他感到一陣焦急,頓了一下,接著道,“跟這個孩子一起赴死?”
阿菊的目光突然停在正在酣睡的嬰兒臉上,那眼神並不迷離,卻帶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妾身會求您,求您放了孩子。”
“我若不願呢?”
“妾身就一直求您……”
“不!現在父親生了我的氣,要命我切腹。因此,這孩子怎可留在人間受苦?太可憐了,我要帶他走。”
阿菊突然跑到了嬰兒和忠輝之間。她緊緊盯著忠輝,眼裡無任何感情。
“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不願服從我的命令?”
“……”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陪他死?”
“……”
“好吧,你既然這般關愛孩子,你就跟他一起死吧。反正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
“啊!”乳母發出一聲悲嗚,猛往後退了一步。她以為忠輝真要拔出刀來。
“不要吵!”忠輝厲聲喝道,又自言自語道,“在駿府,母親肯定也在求父親。但是父親心中有無法動搖的理由,他已作出了決斷。”
嬰兒依舊酣睡,乳母戰戰兢兢蜷縮在一旁。阿菊抬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忠輝。她平靜而冰冷的表情下,燃燒著一團緊張的火焰。
“但父親的理由,連重勝這老頭子也無法理解,那理由原本就與我了無關係。”忠輝繼續自言自語,“正因如此,兄長無法處罰我,父親才親自出馬。他的理由就是,只要我忠輝沒了就好。於是,重勝這老頭子……”
忠輝又使勁搖頭。重勝忽說可以率兵前往仙台,這種變化還是讓他無所適從:若重勝跟著自己舉兵反叛,他的兒子勝隆怎辦?自己若真的率兵趕往仙台,從駿府趕來的勝隆就不能留下。即便不殺勝隆,按照勝隆的性子,也會當場自殺身亡。老頭子既然那麼說,定已作好了準各。
“阿菊!”忠輝突然一喊。阿菊的肩膀顫抖了一下,只聽忠輝柔聲道:“我們的兒子……就交給你了。我若有萬一,你就帶著孩子回孃家。”
“是!”
“然後,你就說孩子死掉了,或給農家了,只要能保全他性命。”
阿菊不語,單是使勁點著頭。這無法用語言表達感情的女人,心中怕有著比尋常人精明的打算。
忠輝沿著迴廊,大步走到了秋風蕭瑟的院子裡。院子的一角,有一個破舊的船模,那是在大坂之役前,他命人做的。
“下雪的時候它會被埋掉。”忠輝小聲道,“會被掩埋在一個白色的地獄裡。冬日!是,我的冬日來了……”他閉上眼,聞到寒氣中夾雜的霜味。
池水中已經沒有了鯉魚,為防止凍死,它們均被移到魚籠中,等著被一條條拿上砧板,然後變為美味佳餚。世人亦無非如此……令我切腹的父親、兄長、重勝老頭子、勝隆,所有人無非都是苟活於世間這個魚籠中,等待死期的鯉魚罷了。
忠輝縮了縮頭,返回廊下,然後直接回了房。他此時方知,乘著大船到大洋中航行,不過一個虛幻的夢。
“老頭子,我已決斷了。”
回到房中,忠輝見松平重勝憂鬱地睜開眼,便道:“不管父親下何命令,我都要切腹自殺。我被父親懷疑、被父親指責,不管事實如何,僅憑這些,我就應該切腹。”
重勝頓時睜大眼。他眼角佈滿皺紋,眼睛通紅。
“你明白,你幫我想想。我不想活了,這不能成為切腹的緣由。對了,你就這麼說,被父親和兄長懷疑,忠輝乃是無德,因此感到羞愧,決定切腹自殺。”
“不管大御所下達了何樣命令?”
“是,我已活夠了。但我若就此去了,會給你和母親帶來麻煩。你為此要好生周旋。只要我死了……”忠輝說著坐了下來,“你和勝隆也不必因此難過。你們要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