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浩的牙齒雪白整齊。宣逸唇角抽搐。“嘿,高陽臺有什麼了不起,還不就是楚懷王在這裡光天化日地荒唐了一夜。見不到高陽臺也好!我不會自己創造傳說……比如說……”宣逸說到這,本是忿忿的臉色突然全部轉變,笑吟吟喜上眉梢。葉浩知他下文不會有什麼好話,急急大喝了聲。“老人家,晚飯好了沒?”前頭的老梢公回道:“葉相公,這裡難行離不得身啊,現在天黑風急,礁暗難辯,不如我們現在靠岸吧?”他們為了趕上論劍大會,基本上是不按正常航路行的。一天大約趕到哪裡算哪裡,真不能前進時就由老梢公跟謝長纓說。現在謝長纓還在艙內,放話說了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老梢公即不好前進,又不好停下,湊巧葉浩發話來問,正中下懷,忙將難題扔給他。葉浩點了點頭,才想同意,突然又閉住嘴,瞄了宣逸一眼。“宣,我救人之事已經完成,你斷後手腳卻不怎麼利落,還是有小魚跟上來啊。”宣逸雙手托腮不知想著什麼,早想得眉花花眼花花,眸中春光溶溶,盡是興奮之色。聞言哦了聲,看向前方,正有兩艘窄而長的小艇向這艘船迎來,他正自心情極好,一時興起,當下手敲著木板佐音,放聲道:“大 江 東 去,浪 淘 盡,千 古 風 流 人 物 !”平平常常的聲音,只是帶了些江濤湧起的聲勢,老梢公不明白這位宣公子為何突然興起唸詩,葉浩微微皺眉,卻不阻止。“故 壘 西 邊,人 道 是,三 國 周 郎 赤 壁 !”聲音漸漸高昂,唸誦之間挫錯有致,聽得人不由心下一雄,頓起萬夫難擋之概。老梢公此詞可說是聽得熟了,但聽宣逸重新道來,卻似回到過了巫峽,迎面便是幾近齊整列開的瞿塘峽。瞿塘氣勢磅薄,險峰對峙,是三峽中最短的峽谷,但卻“西控巴渝收萬壑,東連荊楚壓群山”。峽中江流澎湃,濤聲雷鳴,號稱天下雄關!兩岸高山凌江夾峙,壁立如削,恰似天造地設的大門。‘眾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杜甫用‘爭’字來形容瞿塘夔門的驚人水勢,足見其之狹險。前人曾語——便將萬管玲瓏筆,難寫瞿塘兩岸山。自那日落水之後,船行已有數日,沈焱的傷勢外護內養,也起色了不少。只是瞧著謝長纓時,想到那日他在自己身上吸吮,不知為何,總有幾分尷尬,也就不再時常逗弄他。謝長纓本不是細心之人,自無所覺,反因內疚而多了幾分殷勤,送湯換藥常伴君側,除了偶爾好心辦點壞事外,幾乎是伺侯得無微不至,怕是連他師父都不曾體會到這等細緻。這兩人間的尷尷尬尬躲躲追追,宣葉二人都瞧在眼裡,也不點破,每日笑嘻嘻地坐在船頭一起看風景,讓人嘆息這二人‘友情’之深。舟快舟慢,終是要到地點的。九月初五,步行下船,逆水而上近四百里的行程終告結束。一行四人踏上了武威的土地。——————————————————————九月初八 庚申日 開“千辛萬苦 ̄”沈焱內傷未全愈,外傷基本已無問題,髻上插著七環釵,衣墜袖擺處照樣掛著大堆細小銅環,騎在馬上倒還像模象樣,足以哄倒世人。見身畔來來往往盡是帶刀掛劍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忍不住感概。“好個千辛萬苦的旅程。”謝長纓路上瞧著人多,又陷入了魂遊九天的狀態,眸子無趣掃過時,孤絕冷意遙遙逼人。四人下船騎馬行了三日,此時離劍閣只餘近百里的行程,宣葉二人卻似是感染上風寒,一說話便咳,斷斷繼繼的,比沈焱這貨真價實的病人狀態還糟。尤其葉浩,前夜與宣逸外出,回來時居然右腿骨折,問起話來,說是不小心摔下小丘。沈謝二人雖覺他說不盡實,但見他行走皆需人扶攜,論劍大會上人潮熙熙,接踵磨肩,大家自顧不瑕,哪有餘力照顧兩個傷者。因而葉浩雖是不停惋嘆功虧一簣,還是被眾人決議留在客棧中,不得外出。劍閣·翠雲山莊——劍門一派掌門人‘劍膽琴心’高天義的居住地,也是劍閣重九論劍大會的會址。高天義正在莊中招待著客人,聽聞武林四絕之二的南絕南離火沈焱及北絕絕情公子謝長纓聯襟來訪,心下大喜,急急迎下山來,大老遠便拱手道:“兩位世兄遠道來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高兄還是這麼熱情,客氣了。”沈焱哈哈大笑,繼道:“哎,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進莊再談吧,高兄請。”說完手一拱,招呼著宣逸,也不知誰是主人誰是客人,就這樣喧賓奪主走了進去。高天義知這沈焱的性子,無奈一笑,也不多計效。謝長纓卻有些不悅,仔細看了眼高天義,目光盡是惦量——大約在想此人劍術有高明到讓沈焱另眼相看的地步麼?高天義背後一寒,立有所覺,馬上意隨氣走,以肌肉細小的震動避開謝長纓的挑戰,同時側身步伐加快,追上擋劍牌沈焱。心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