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微側,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青年也不打擾,順手取過拋在一旁的披風,為他蓋上。轉身回到桌前,站著斛了杯茶,見茶湯微黃,茶梗沉下,慢慢地飲了口。回頭看了眼夜語昊,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當下自袖內取出一軸卷軸,微笑開啟欣賞。燻爐內香菸嫋嫋,隨風逐絲,靜沁無語。一爐篆字燃盡,青年回頭,見夜語昊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眼睛卻是不知何時已睜開,斜支著頭,清冷的眸子靜靜地落在自己身上,微微的迷惑。自重傷之後,這是夜語昊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見到軒轅。軒轅目光清朗,笑容高貴中帶著皇室中人特有的疏離,落在他身上時,卻是溫柔靜溢,依稀是當年初遇時曾見的神色,卻少了寂滅。對於這麼平靜,沒有冷嘲熱諷種種的軒轅,總覺得不習慣。軒轅一笑,揚了揚手中的卷軸。昊瞧得極是眼熟,再看一下,突然明白,那是三年前,天下一賭前自己所寫,最後贈與軒轅的半闕水調歌頭。“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只恐花深裡,紅露溼人衣。”軒轅慢吞吞地吟著,突爾一笑。“佛教中有八難之說,六道中地獄、畜生、餓鬼三道、北巨盧洲、長壽天、聾盲喑啞、世智辯聰、佛前佛後——這些人都是見不到佛的。”他在世智辯聰上加重了語氣,說到這,微微一頓,睫毛遮住了憐憫的目光。“朕想,太過聰明的人,是看不到最簡單的道理。有時,事情明明就已擺在眼前,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什麼都看不到……”夜語昊咬緊牙關,但覺內心深處最為惶恐之處將被人揭破,當下冷冷打斷。“你到底想說什麼?”眼見夜語昊冰心已亂,防衛現出破綻,軒轅卻是一笑,轉移話題。“朕近日來一直思索著一事,到現在都還沒得出答案。”玩味一笑。“你是要請教我?”“可是算是。”“請說。”夜語昊坐正身子,合上書,順手放到一旁,卻聽軒轅慢吞吞地說著。“殺一人,救百人,是罪麼?”手心一緊又松,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能隱瞞下這麼久,連自己大約也覺得驚訝了。他抬起頭,眼睛眨也不眨。“這種對比數目不公平,你該問,殺百人,救萬人,是罪麼!”“你的答案?”“是罪。”“那,殺百人,救一人呢?”“也是罪。”微微一笑,將膝上披風拔開,立起身來。“殺人便是罪,是罪就要有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