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掏出一個大資料夾,說:“你要同意就在合同上簽字”。高悅拿過來,密密麻麻的小字,十幾張紙,心下為難:都說在美國要小心,不能隨便籤字,對方現在要我簽字怎麼辦吶。老頭說:“都是標準的合同”。高悅猶猶豫豫,隨便翻了幾頁,根本看不懂。老頭說了半天,看高悅嘴裡糊里糊塗說著聽不懂的英文,那個意思是不要房子,不高興了,說:“我還有事,你要是要的話就打電話”。
高悅那天跑斷了腿也才看了三家。一家沒廚房,一家沒有獨立廁所,一家樓破得高悅擔心要塌。估計這是他專門找最便宜房子的問題。下班前,高悅好容易摸回學校的學生住房辦公室,決心無論如何第一學期也先在學校宿舍住下來再說。
辦事的是一個三百磅的白人胖大媽,在計算機裡找了一下,輕鬆地告訴高悅:“你確實分到了一個房間,但是沒有在規定時間前確認,已經取消了”。這是高悅最後的希望,他大急,結巴著說:“沒有、訊息、收到”?大媽無辜地說:“我們幾個月前就給你去了信”。高悅道:“信寄到大學、我畢業、收不到”。大媽說:“沒辦法,按規定取消了”。高悅央告:“我才來、明天、沒地方住”。大媽聳肩:“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故事”。高悅當時不知道這是一個英文常用語,以為自己胡說被看透,臉一紅。
正在磨蹭,一個精幹瘦小的大媽走來,似乎是個小頭目,問:“怎麼回事”?高悅結結巴巴地解釋自己為什麼沒有收到信,瘦大媽根本沒聽完就說:“沒關係,跟我來重新填個表就行了”。高悅大喜,掉頭不再理睬胖大媽,哈巴狗一樣跟著瘦大媽走來走去,填了幾張表。最後一張表遞上去,又被退回來:“這張你留著,拿著去哈德遜大樓登記房間吧”。高悅心花怒放,簡直要抱著大媽親一口。
哈德遜大樓是個古老的百年建築,很龐大,城堡一樣的巨石結構,是校園最好的學生宿舍之一。座落在一片楓樹林的中央,外面的牆上爬滿藤蔓。一共六層,三翼,呈U形。每層中間是個大廳,有影印機、洗衣房、廚房等公用設施,兩側是陰森森的長廊,即使夏天也寒氣襲人。走廊兩邊是一個個單間寢室。高悅拿著鑰匙找到自己的房間,開門進去。裡面的裝修很現代化。落地的大窗戶,採光良好,整個房間亮堂堂的。有電話、網路、衣櫥、洗手間。從中世紀式黑乎乎的石頭走廊推門進來,給人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日子難熬
安頓下來,另一件大事就是去見導師。導師是發給高悅生活費、指導他學習研究、將來給他寫推薦信的人,簡言之,就是老闆。高悅的老闆是個白眉毛、白頭髮的老頭,據說是法國裔。辦公室非常大,有高悅宿舍四個大。他的椅子是皇位一樣的豪華大靠背椅,在一扇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景色優美的草坪。他是個非常有名的教授,高悅本科時候上課用過他的書當參考,當然當時全班都買的學校影印室提供的盜版。
老頭挺健談,說了一些研究方向和背景要求。跟其他美國教授比,他對學生不算和藹。不過高悅在大學裡見識過國內博導的威風,老頭再厲害,比那個氣勢還是差多了。最後老頭說:“你去秘書那裡領實驗室和辦公室的鑰匙,對了,實驗室裡一個控制器,你以後要用的,最近壞了,你看一下”。
實驗室的雜事平時是一個叫安德森的技術員管理。高悅從教授那裡出來,馬不停蹄去安德森那裡拜山頭。安德森是個高高瘦瘦的白人,大概四十多歲,長的算是有型,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帥哥。然而他人很不隨和,給高悅感覺很差,但是必須搞好關係,所以假裝不敏感。安德森領他在實驗室裡轉了一小圈。裝置不錯。很多儀器看上去很玄幻,為了公關甚至還有專門的裝飾燈光,置身其間有點象科幻電影。其實不少儀器高悅原來的大學也有,不過本科生沒資格知道。
高悅磕磕絆絆地問:“教授、讓、看控制器、壞了”。安德森說:“就是那邊那個”。高悅傻乎乎地走上去。這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儀器,很高階、精密的樣子。他既不會用,也不知道是幹嗎的。
安德森傲慢地刺激高悅:“在這所大學,教授讓你修一個東西,你就要修好”。
高悅蒙了,求援:“你、會修”?安德森板著臉:“用這個機器的學生畢業了,別人沒人會。機器的說明書在那邊,你看吧”。
高悅暈頭轉向地看了一下午說明書,厚厚一大本,幾百頁,看不懂,連午飯都沒吃。安德森露了一面就縮排辦公室不出來。高悅沒辦法,先去自己的辦公室整理桌子。教授這個課題組滿奇怪,算上高悅才四個學生,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