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永泰帝離開鳳翔宮也已經半個時辰。
裴皇后卻依舊像一尊雕像般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想不明白這件事兒究竟是哪裡不對。
明明一切都設計得好好兒的,為何情勢突然之間急轉直下,非但沒能讓己方得到半點好處,反而讓恆兒陷了進去。
而她也算是真正看清楚了宇文昭這個男人。
他太狠、太絕、太假!
表面上看著一副慈父心腸,其實比誰都惡毒,完全就是殺兒子不見血!
“娘娘,您還是先去歇一歇吧,身體要緊。”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裴皇后轉過頭一看,原來是鄭嬤嬤。
“乳孃……”她撲進鄭嬤嬤懷裡,
眼淚噴湧而出。
鄭嬤嬤終究是上了年紀,被裴皇后這麼一撲險些沒站穩。
她暗暗感慨,果然是嫡親的母女,小郡主從前也是喜歡這麼不管不顧地往自己懷裡撲。
當然,這種時候她並不敢提裴錦歆,否則真是活膩歪了。
只是這一聲“乳孃”勾起了鄭嬤嬤心底最柔軟的回憶。
最近這些年她已經很少聽見娘娘喚她乳孃了,雖然她的確是她的乳孃,唉……
去年小郡主身世暴露之後娘娘就不再像從前那麼信任她,好些個事情都不願意同她商量,只一味親近尺素那小蹄子,這下吃虧了吧?
她用乾瘦的手撫了撫裴皇后的肩背,安慰道:“娘娘,來日方長,陛下是一時氣話,他怎可能輕易就放棄咱們殿下,更何況……娘娘,老奴早已清醒,您也該做決斷,咱們並沒有走到絕路。”
裴皇后抬起頭看著眼前皺紋堆疊的老臉,神態黯然中帶著決絕:“乳孃,我本不想的,都是他們一個個的在逼我,逼得我一步步走上這條路。”
“是,都是他們不好。”鄭嬤嬤附和。
裴皇后突然甩開鄭嬤嬤的手:“嬤嬤隨我來。”
鄭嬤嬤老眼中閃著精光,本來有些笨拙的腳步邁著輕快的步子追了上去。
裴皇后又一次開啟了床上的暗格,摸出了那一塊玉佩。
不同於上一次的心驚肉跳,這一次鄭嬤嬤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從玉質到雕工,這塊玉佩都可謂極品,尤其是那一條騰空而起的龍,讓人過目難忘。
裴皇后摩挲了一陣那龍角,把玉佩塞進了鄭嬤嬤手中。
“娘娘,這……”鄭嬤嬤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動,娘娘終於肯重新信任她了。
裴皇后冷然道:“知道這塊玉佩在這裡的只有乳孃和我,就連尺素都不清楚,乳孃,你一定不要辜負本宮。”
鄭嬤嬤握了握手中的玉佩:“娘娘,老奴就是把自個兒的命搭進去也斷不會讓娘娘失望。”
裴皇后咬了咬唇瓣,其實她誰也不相信,尤其是不相信那人,可事到如今她已然沒有了退路。
與其這般等死,不如豁出去搏一把!她在心裡艱難地做出了抉擇。
“乳孃。
”她沉聲道:“你早已經解了禁足,過幾日你抽空出宮一趟,拿著這塊玉佩去悅風樓找那裡的柴掌櫃,就說本宮同意了。”
鄭嬤嬤行事及有分寸,並不問主子同意了什麼,把玉佩收進懷裡躬身道:“是,娘娘。”
裴皇后想了想又道:“你現在去把尺素喚進來,本宮有事情交待。”
鄭嬤嬤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裴皇后重重坐在了床邊,認真思索接下來的棋該怎麼下。
同帝王博弈無異於刀尖上行走,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更何況她面對的是兩個有帝王之心的男人。
年輕時她在乎過情愛,結果讓她失望透頂,對所有的男人已經徹底死心。
如今她在乎的只有自己和一雙兒女,尤其是她的孩子們,一定不能讓他們一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
“娘娘。”鄭嬤嬤和尺素走進內室,朝她行了禮。
“你們都坐吧。”裴皇后異常冷靜。
鄭嬤嬤和尺素對視了一眼,恭順地坐了下來。
“本宮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們二人,如今情勢已然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咱們每走一步都必須謹慎小心。”
“奴婢(老奴)知道,請娘娘吩咐。”
裴皇后微微頷首:“陛下雖然已經對恆兒下了狠手,但以本宮多年來對他的瞭解,他不會一點面子都不給恆兒留,所以咱們首先不能自亂陣腳。